画像上的人是他弟弟?
但他的弟弟怀慕远在主家清修, 何时与妖王有染?
这是霜怀远的第一反应。
随后他意识到,画像中人眼上有一颗痣,并非怀慕。
眼上有痣……
一个瘦小的孩子出现在他的记忆里。
霜怀远在本家的时间不长,但每次回去, 那个瘦小的孩子都会因为欺负怀慕、不敬亲长而罚跪祠堂。
那孩子是他早逝姑母的孩儿, 姑母至死都没透露姑父的名姓, 于是便留在了霜家。
后来, 母亲说那孩子在外拜了仙尊为师, 抛弃了本家,活生生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此后再未听到消息。
那孩子叫……绛年。
但怎么会呢?
霜怀远每次看到霜绛年, 那个孩子都清冷地站在阴影里, 眼神空洞,对所有事物都冷漠非常。
而画像上的人笑得温柔,一见便仿佛沐浴在晨间清风里。
气质相差太大了。
霜怀远想了想, 最终没有烧掉通缉令。
他将纸放入怀中,打算回本家的时候询问弟弟怀慕。
*
武陵苑。
念起幼年在本家的生活,霜绛年有一阵没回神。
晏画阑见他出神, 心中警铃大作:“哥哥不会和那个紫薇仙君……”
“没有。”霜绛年额角青筋直冒。
晏画阑手上的箭伤已经好了大半,霜绛年仍有些不放心, 又以易容之术做了些伪装,总算看不出来了。
“伤好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嘱咐道, “也不要沾到强腐蚀性的液体, 否则伪装会消失。”
晏画阑乖巧点头。
他还想再腻一会儿,脑袋刚搭到霜绛年肩上, 房间的门就“砰”地开了。
乐桃情推门而入, 看到行迹亲密的两人, 意味深长地一笑:“打扰你们了?这就走。”
霜绛年立刻和晏画阑拉开了一段距离,问道:“你证实得怎么样了?”
乐桃情耸肩:“客枝哥哥又称病闭关谢客,我总不能趁病强迫他吧?”
霜绛年:“以你的性子,以前怎么没强迫他?”
“倒是起过几次强迫的心,可惜每一次不是我醉了就是他醉了,要不就是他有急事,中途退出。”
乐桃情说着说着,自己也狐疑了,“难道以前也都是借口?”
霜绛年欣慰:“你终于明白了。”
乐桃情狂抓头发:“救命啊,爷爷说丹会一结束就要给我们举办合籍大典,我可不想下半辈子葬送在阳|痿骗婚男手里!”
霜绛年凝眉。
这么短的时间,够他让孟客枝身败名裂吗?
晏画阑格外积极地传音:“哥哥想杀孟客枝?需要我帮忙吗?”
霜绛年丢给他一个“?”的眼神。
“我助人为乐。”晏画阑严肃,“哎,你这个朋友太惨了。”
分明就是摩拳擦掌,激动地想手刃情敌。
霜绛年不想和他纠缠太深,便传音道:“不必了。”
他对乐桃情道:“这事先放着。走,我们去探望一个人。”
“谁?”
“易雪。”
“对哦,我还得...
负责给她治疗手伤。”乐桃情低落一瞬。
很快他就振奋起来,摸出一瓶黑黝黝的药瓶,发出了恶毒反派“桀桀桀”的笑声。
霜绛年拎出两瓶果酒,权且当做礼物,装得更像探病一点。
“还给她带礼物?”晏画阑气道,“袁硕派出刺客或许和她有关。”
“我哪有什么好心眼呢?”霜绛年笑眯眯道,“气气她,顺便钓鱼执法罢了。”
易雪想谋害他,他怎么可能会让她全身而退?
晏画阑:“我也要一起去。”
霜绛年想了想,点头。
有妖王这张通行证在,易雪再讨厌他俩,也会给他们开门。
易雪的寝居里。
满屋飘着药香,易雪躺在床榻上,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不就是死个人,至于么。”乐桃情大大咧咧一坐。
易雪直接无视了他。
“妖王陛下。恕小仙身体有恙,待客不周。”
黑柱哥的死不足以吓到她,只是妖王生性良善,连吃鲛人都不忍,定也会对善良的弱质女子有好感。
这是个投其所好的好机会。
“小仙与袁公子有几面之缘,实在是于心不忍……那凶手的行径简直太血腥、太残暴了。
说着,她掩面啜泣两声。
血腥残暴的凶手晏画阑:“……”
这人怎么当着哥哥的面说他坏话呢!
他偷偷觑向霜绛年。
“易道友节哀顺变。”霜绛年正在倒酒,“逝者不可鉴,来者犹可追,道友不妨向前看,比如——接下来的第三场丹会。”
“为了让你全须全尾地参加丹会,我特地给你带了这个。”乐桃情一脸阴笑,兴致勃勃地取出小黑瓶。
易雪向后瑟缩了一下。
乐桃情佯装受伤:“你不信我?这可是好药!”
闻起来确实清香扑鼻。
易雪不好推脱,伸出手掌让他涂。
药是好药,但疼得人灵魂出窍,她强忍疼痛,才没发出猪叫。
霜绛年的声音传来:“第三会不同前者,题目早已由妖王定下,我们要亲临小天地,自行搜集原料。它所考验的无非是丹方,以及炼丹师搜寻药材和自保的能力。”
“可惜了,易道友。”他小酌一杯,语声淡淡,“你本来还有可能拔得头筹,但这一双手恢复不过来,替你出头的人也不在了,现在进前三甲都难。”
看似可惜,实为嘲讽。嘲讽她偷鸡不成蚀把米,从此再无翻身的余地。
易雪咬牙微笑:“多谢小六弟弟的提点。”
乐桃情抹药抹厌了,坐过来喝酒。
果酒下肚,他眼睛一亮:“好酒。哪来的?”
霜绛年:“自酿的,少喝些。”
他可不想收拾一只醉猫。
两人都嗜酒之辈,在品酒一道各有见地,三言两语聊了起来。
晏画阑则低头盯着盏中的琥珀色液体,仿佛在盯什么洪水猛兽。
易雪端起酒盏,柔柔笑道:“陛下,我敬你一杯。”
晏画阑眼神戒备。
霜绛年微笑:“饮酒不利于伤口恢复,易道友就安心养伤吧。我代你敬他。”
他顺手接过易雪的酒盏,碰了一下晏画阑的盏,形容亲...
密。
易雪见此,气白了一张脸。
瓷盏相碰“叮”地一声,晏画阑的心也随之一动,陌生的琥珀色液体顿时摇曳生辉。
是阿年哥哥分享给他的东西呢。
晏画阑一口饮下,辣得差点飙出眼泪。
酒原来这么辣?
他还是第一次尝……绝对不能让哥哥看出他不行!
“尚佳。”晏画阑强忍涕泪,“我品酒无数,这般醇、甜、柔、和的佳酿,也是头一次尝。”
“过奖。”霜绛年放下了心。
他本来还怕晏画阑没碰过酒,若是酒量不好,那他岂不是要收拾两只醉猫?
那边乐桃情已经喝嗨了,对易雪遵循一句“只要气不死,就往死里气”。
他拿起一篮仙果:“这几个正好当下酒菜。雪姐姐人这么好,肯定会欣然答允的吧!”
“……自然。”
“哎这几颗固元丹也不错!我吃啦?谢谢雪姐姐!”
“……”
风卷残云,满屋子都被乐桃情搜刮了个干净。
易雪气得头昏脑胀,迫于病弱善良的人设限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愤怒会影响判断力,她理智也消磨得差不多了。
时机成熟,霜绛年故意运功让酒色上脸,装作不胜酒意之态。
“说起妖王出的题目,实在是巧。前年我在一上古秘境里,恰好发现一张极妙的丹方,用来治愈心疾。当时还道鸡肋,现在一看,岂不是天道助我?”
他满脸都是志得意满的笑容。
“乐道友,恐怕头筹那敛境砂可要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