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求之不得,“哎!”地应了一声,搭着布巾就跑了。
杂人一走,乌行雪立马看向萧复暄。
好你个天宿上仙。
乌行雪盯着他,开口道:“你故意的?”
萧复暄抬剑一碰房门,门扇瞬间阖上,夜里的山风便不再透漏进来。他走到桌前,低头拨了一下灯烛。
灯火瞬间亮了一些,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屋内似乎暖和了不少。
他从灯盏边收了手,这才抬眸看向乌行雪:“故意什么?”
故意在掌柜说“一间屋”时默然不语,故意惹人生出误会。
但是这话乌行雪没法说。
因为所谓的“误会”开门进屋自然会散,掌柜小二见得多了,既不相识也不在意。
那点误会唯一的用途,大约就是逗弄一下会误会的乌行雪。
偏偏做出这种事的人拎着长剑站在桌边,依然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桌上那豆灯火动了一下。
乌行雪忽然有些好奇,如果当年的那场劫期,天宿上仙真的在他那间雀不落里,会是何种神情,还是这样么……
不过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大魔头扫开了。
他在灯烛下偏开头轻眨了一下眼,再转回来时,便不再提什么“误会”不“误会”,而是无声咕哝了一句“算了”,然后问萧复暄:“你为何突然改换主意,要在这里落脚一晚?”
问完他反应过来,轻轻“啊”了一声,看向萧复暄道:“看来……上仙这是想起来是哪一回了?”
也是,总不至于回回来落花山市都……唔,都住这家店。
...
魔头心想。
果然,就听萧复暄“嗯”了一声,静默片刻道:“那是我最后一次来落花山市。”
乌行雪愣了一下:“最后一次?”
萧复暄点了一下头,“之后再听闻,便是它被山火烧透的消息。”
乌行雪心说那应该就是了,他们被拉入这幻境,或许就是因为这一天的落花山市藏了秘密。
他又问:“那天可有发生什么反常或是特殊之事?”
萧复暄淡声道:“没有。”
乌行雪有些诧异:“没有?”
萧复暄:“嗯。”
那天确实不曾发生什么反常之事,他只是又一次在落花山市上碰见了灵王,又一次易了容同行于集市间。
那日灵王刚办完天诏之事,耗了不少仙气,浑身透着倦懒之意。到了夜里山风一吹,居然觉得有些冷,便进了这家客店。
客店的掌柜慢吞吞的并不殷勤,店小二也莽莽撞撞、十分粗心。
他记得那夜更深露重,屋里搁着暖炉,他在各个角落浮了灯火,星星点点,照得满室暖热。
灵王很快便困了,支着头一点一点,没多会儿便蜷身睡过去,在深眠中缓缓运转着仙气。
而他一如既往全无睡意,支着腿在窗边倚坐着,时不时看一眼床榻上蜷着的人,以免对方运转不畅,中途出岔子。
那夜平淡无话,若不是又一次进了这家客店,他甚至不曾想起过那一天。
可如今想来,毫无反常才是最大的反常。
***
萧复暄出神片刻,忽然轻皱了眉心道:“我那晚的记忆,应当被改过。”
乌行雪一愣:“谁?”
他问完才发觉自己说了句多余话——他腰间就挂着那只梦铃,居然还问萧复暄是谁动了他的记忆。
可是天宿上仙怎么说也是仙都里能跟仙首齐平的人物,想要篡改他的记忆,就算是关系不错甚至十分亲近之人,应当也极难得手。
……
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引得他去动萧复暄的记忆?
或者说,那日这家店里出现过什么,又引发了什么,使得后来的落花山市成了一片焦土?
这几个问题在乌行雪脑中萦绕不散,就连后来到了梦里都纠缠不休,像枯藤或是巨蛇顺着攀爬上来,散发着腐朽阴潮的味道。
夜里寅时,乌行雪忽然睁眼。
醒来的瞬间,他鼻前还萦绕着若有似无的阴潮气,像是梦里未散的余味。
房间里一片昏黑,显得四下里更为寂静,唯有他自己以及另一个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他是侧蜷着睡的,面朝着床里的墙壁,另一道呼吸声在他身后。
他动了动唇,低低叫了句“萧复暄”,正想问对方为何忽然熄了灯烛。但下一刻,他就惊觉不对!
那不是萧复暄。
因为那呼吸太近了,就像……那东西就伏在床边,在一片死寂中无声无息地着他的背后。
乌行雪翻过身来,对上了一双一眨不眨、泛着死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