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在跟贵夫人们闲话家常。
最基本的话题,自然便是谁家儿子定下谁家女儿,谁谁家由添了新丁。京城高门名门众多,他们的孩子也多,时时有新人结合,刻刻有新的生命诞生,一转眼,当年嗷嗷待哺的小婴儿已经长大成人,又到了延续下一代的时候,而自己又长了一岁,身边熟悉的面孔,则又不知少了多少。
这便是有了些年纪的人日常的感慨吧。
乐安正如此唏嘘感叹着,耳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听说卢相有意刘大学士家的小姐。”
这话一出,不止乐安听到,更引得众贵妇们争相议论,还未听说的震惊不信,而听说了的,则煞有介事地爆料。
“真的真的,听说卢相还曾亲自登刘家的门,若不是对那刘小姐十分满意,又何必如此纡尊降贵?”
“那也还八字没一撇吧,没正式下定前都做不得数。”
……
夫人们众说纷纭,乐安只听着,不置一词。
只是脑子里还想着前些天让侍卫调查京中动向时,曾经有条不起眼的消息,说是卢相登了刘大学士的门,原来,竟是因为这种原因吗?卢玄慎看上了刘小姐……
“公主,公主?”有声音在她身边隐约响起,乐安抬头,便见一位夫人对着她促狭地笑,手还遮遮掩掩地指向一个方向。
乐安随着那位夫人所指的方向看去,便又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齐庸言。
而让那位夫人如此促狭地提醒乐安,则是因为齐庸言毫不避讳,双眼如涂了胶水似的一直粘在乐安身上,此刻一见乐安望过来,眼神更似痴了。
乐安愣了一瞬,随即避开了那灼热的视线。
转头还能对着贵夫人们若无其事地笑。
倒是有个贵夫人,朝着齐庸言看了又看,眼神渐渐不忍,随即,凑近乐安道:“公主,您真的……不再给齐大人个机会吗?”
乐安挑了挑眉。
贵夫人讪讪捂嘴,嘴里却又叹了一口气,心里却仍是实打实的遗憾和羡慕,其他贵夫人们见状,虽然没说什么,然而看眼神,却似乎十分有同感,
毕竟在她们眼里,齐庸言,其实已经算相当不错的男人了。
且不说外貌地位那些外在的东西,之前齐庸言跟公主夫妻十几年,感情那也是相当的好,从未听说过齐庸言有过女色上的问题,始终对公主一心一意的,而最终和离,似乎也不过是因为齐老夫人。
可难缠的婆婆多得是,婚姻嘛,还能事事如意不成?
重要的是齐庸言,和离那么久,哪怕公主都已经另嫁了,却还是痴心不改。
多叫人感动的痴情种子啊!
所以贵夫人们真情实感地羡慕和惋惜,真情实感地觉得乐安公主有点太过狠心,那么久的感情,那么好的男人,说不要,就真的完全不要了。
或许这就是公主吧,什么都不缺,男人更不缺,所以,任性。
贵夫人们心里感叹着。
乐安恍然不觉,仍旧谈笑自若。
甚至心里还在哂笑。
触及底线的人和物,她说不要,就是不要,没得商量,更不可能再心软捡回来。
甚至还眼瞅着似乎没有么乐子了,便叫春石去寻睢鹭,准备一会儿就摆驾回府。
然后,就这么等睢鹭的这么一会儿功夫,齐庸言便不知不觉离她更近了,虽然没有上前说话,却始终用那双叫贵夫人们受不了的痴情眸子痴痴凝望。
然而乐安也始终无动于衷。
甚至心里还在哂笑。
触及底线的人和物,她说不要,就是不要,没得商量,更不可能再心软捡回来。
远处突然传来喧哗声。
乐安从神游中回神,还未找到喧哗声的来源,便看到刚刚被自个儿派去找睢鹭的春石,正满脸焦急乃至愤怒,甚至一点礼仪风度都顾不上地朝乐安跑。
乐安挑起眉。
春石终于跑到了乐安身前,因为跑得太过急促,一停下来,便捂着胸口剧烈喘息,话都说不出来。
与乐安同席的贵夫人们都被春石吸引,看了过来,也有人看向了那远方传来喧哗的地方。
“不急不急,慢点说。”而乐安还在安抚春石,脸上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可春石却笑不出来,她几乎要急疯了,声音带着抖,带着怒。
“公主,驸马、驸马他——”
她只说得出这几个字,后面几个字便仿佛被卡在了喉咙了一样,再也说不出来。
“嗯?”乐安歪歪头,“驸马怎么了?”
很快,这个问题便不用春石回答了。
远处的喧哗,终于传到了近处。
即便乐安不离席,不特意去听,也听到了喧哗的内容。
“偏殿”、“男女”、“偷情”……
这几个字眼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强势灌进乐安耳中。
而结合春石的反应——
乐安还未如何,那些坐在乐安旁边的贵夫人们,陡然变了脸色。
这种戏码,她们可真是见得太多了。
*
“是你做的?”
王铣从人声最热闹的地方奔来,一屁股坐到了卢玄慎旁边,焦急问道。
这处原本最为尊贵的皇帝坐席之处,因为皇帝离席,其他人便俱已散了,只剩卢玄慎一个,似乎一直未离开,此刻便在自斟自饮,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脸上都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王铣没注意他脸色,只是想着刚刚听到的事开始数落:
“你怎么如此冒进?之前那事儿她便开始怀疑咱们了,不是说好了徐徐图之?此时让她一分,给她那小驸马个官儿又如何?等那小驸马真踏上官场,有的是办法对付一个毛头小子,到时候,拉下来的可就不只是他一个了——都说好了的,你怎么突然使出这种昏招?”
且不说能不能陷害成功,就算陷害成功了,乐安公主一脚把那小驸马踢了,然后呢?
他们防备的难道是那小驸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