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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 78 章

新科及第, 少年意气,便应跨马游街,题名雁塔, 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次进士考试不同往日,时令在秋不在春, 于是自然没有了春闱时“江头数顷杏花开”的场景,但是,凉爽萧瑟的秋日并不能熄灭及第士子们的喜悦,于是吏部关试过后, 曲江上虽没了“江头数顷杏花开”,却仍有“车马争先尽此来”。

放榜后的半月,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曲江上再开盛宴, 只是这一次, 主角却换了人。

作为状元, 又是一个如此年轻,如此样貌出众的状元, 睢鹭是这场盛宴无可争议的焦点。

“公主,怎么不见驸马?”

聂谨礼等人找到乐安的席位时, 黄骧看了看乐安所待的青毡帐篷, 左右都没见着那个年轻人, 便开口问道。

“又被人叫去了。”乐安斜倚在帐篷里, 有一口每一口地喝着酒, 见几人到来,便招呼人坐下。

聂谨礼很是了然地点点头:“今日, 驸马可有的忙咯!”

乐安公主驸马, 新科状元, 又是那样的年轻,恐怕此时整条曲江上的上至权贵下至百姓,都迫不及地想结识那位状元郎吧。

黄骧问:“公主不一起去吗?”

乐安笑笑,“不去,这些日子见的人太多,脑壳疼。”

于是聂谨礼等人又了然地笑。

乐安说这话可不是无的放矢。

从礼部放榜后,乐安的公主府便几乎再没安静过一天,天天络绎不绝不断有登门庆贺的客人,甚至聂谨礼等人便是其中一波,这种喜事,来者是客,公主府自然也不会触霉头将客人赶回去,于是乐安便大气一回,一声令下,吩咐冬梅姑姑和府内邑司,来者是客,只要来了,就尽己所能地好好招待,于是便整整热闹了十几天,一直到今日曲江宴。

而这十几天的热闹,不仅让乐安看着每日靡费的酒食乐舞开支肉疼地捂心口,更让乐安几乎得了见客恐惧症,整天假笑地脸都要僵了。

于是到了今日的曲江宴,好歹她不再是主人,不需要应付客人,于是她便躲了懒,自到了地儿,便安安稳稳地席地而坐,一动不动,全当看风景来了。

而睢鹭便没有乐安这么安逸,作为状元郎,邀请他的人便从未断过,一会儿叫他去吟个诗,一会儿再去斗个酒……总之总有人来叫他。

乐安一点不拦他,也不跟着,他愿去便去,她只当自个儿今儿是来看风景听曲儿的。

聂谨礼等人也知晓这个情况,因此此时听到乐安这话也不意外。

聂谨礼看看乐安的青毡四周,这会儿没什么外人,便抱着拳,眼眶闪烁地道:“公主,恭喜您。”

而他这么一动作,黄骧等几人也不出声地,却同样朝乐安一揖。

乐安笑:“怎么又说一遍,前几日不都恭喜过了?”

前几日乐安公主府上的宴会,聂谨礼等人可都是来了的,自然也都跟她说了庆贺的话。

“那不一样”然而聂谨礼却摇摇头,“那是出于礼节,这是出于真心。”

前几日公主府的宴会,聂谨礼等人虽然也去了,甚至也见到了乐安,但也只是见到而已,根本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仅仅只是客套地说了几句恭喜的话,私底下一句话都没说上。

而这会儿,有充足的时间,又没有了外人,所以聂谨礼才忍不住又真情流露,再次向乐安道贺。

乐安微笑点头。

“公主,您是不知道,驸马的这个状元,可真是来之不易啊!”

道完贺,几人落座,侍女们又布上食物,斟满就被,聂谨礼几人放松下来跟乐安闲聊,聂谨礼便朝乐安叹道。

乐安不说话,只看看他。

于是不用人催,聂谨礼便唠唠叨叨将自个儿知道的,全都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今科有位出身崔氏的学子,文采应策俱佳,在行卷时,便被许多大人看好,认为此子能拔得头筹,而阅卷时,有篇时务策让阅卷的主考官们眼前一亮,其洋洋洒洒上万字,涉及军事、农田、税收、吏治等诸多方面,以自问自答形式,指出弊端,给予对策,其中不乏许多令人眼前一亮、拍案叫绝的见解。”

乐安又喝了口酒,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睢鹭的?”

睢鹭写了什么,自然跟乐安说过,甚至他写的不少“见解”,便是因为平日里跟乐安交流而得到的启发,因此一听聂谨礼这么说,乐安便立刻猜到了。

“没错!”聂谨礼一拍大腿。

“这篇卷子被考官被一致认可,列入了头名待选名单,但今科不是施行了糊名加誊录的新法吗?因此未去糊名之前,许多人便以为是那位崔家出身的考生,因此还没什么争议。”

“结果,等到糊名一去,看到写出这篇卷子的是驸马,有些小人……哼哼!”向来老好人的聂谨礼,竟然用了于他而言已经算得上很重的“小人”一词。

“那个崔荻,自然是向着他们自己家的人说话,力主让那位崔姓学子做状元,刘思撷自然不肯,力荐驸马,而最后,作为主考官的齐、咳,齐大人,则模棱两可,于是最后还是陛下,以及两位监察,以及数位大人分别表态,最终,才定下了如今这个名次。”

“嗯嗯。”乐安依旧轻轻啜着酒,今日这酒不怎么辣,反而甜甜地,喝着像糖水,于是乐安便一口接一口地喝个不停。

至于聂谨礼说的话……

其实她也完全不意外,甚至若不发生这样的事她才会意外。

虽然糊名法和誊录制可以防止考官看名字定榜单,但等到糊名一去,决定具体名次的时候,自然还是会受考生身份名望的影响,于是有出身有声望的学子便更容易得高名次,普通出身无名望的学子,名列榜末也不足为奇。

像崔荻这种,他帮着自己家的人简直太自然不过,而其他人也都是看人下菜碟,就像刘思撷,他帮睢鹭难道只是看中睢鹭的才华吗?

还不是因为睢鹭是乐安的人。

而除了刘思撷外,还有汤明钧等,也会因为睢鹭跟乐安的关系,而天然地支持睢鹭——就算睢鹭的卷子写地其实并不像他们说地那样好,其结果也依旧是一样的。

因此乐安对聂谨礼所讲之事丝毫不意外,倒是有一点点意外——

“几位宰相都参与了表态?竟然是支持睢鹭做头名的占多数吗?”

乐安自个儿知道自个儿,这次的科举她可没打任何招呼,于是,顶多也就是她曾经心腹的刘思撷、汤明钧会看在她的的面子情分上,无条件支持睢鹭而已,至于其他人,乐安则并没有把握,而只有这两个人,可并不足以决定最后的结果。

“这倒不是。”聂谨礼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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