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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083章 请罪

眼下,方嬷嬷领着阿念离开,陈翎又唤了启善送解酒汤来。

今日百官携家眷入宫拜谒。

原本是前朝官员拜见天子,官吏的家眷在后宫给后妃见礼,但她没有后宫,所以都是一家一家到她跟前拜谒,她怎么也要说上一两句话。

朝中官吏不少,陈翎近乎从早见到晚,而后又是初一宫宴。

宫宴上,陈翎难免喝了些酒,方才才唤启善端醒酒汤来。

沈辞早前叮嘱过,酒后不要直接沐浴,对身子不好,眼下沈辞不在,她还是记载心里。

醒酒汤喝了些时候,陈翎窝在小榻上看了会儿册子,启善在内殿外出声,“陛下。”

这么晚了,启善很少来扰她。

“嗯。”陈翎出声。

启善知晓她没睡,遂撩起帘栊入内,但陈翎见他神色不怎么自然。

“怎么了?”陈翎问。

启善抬头,迟疑道,“陛下,沈将军……”

陈翎怪异看他,说沈辞就说沈辞,这么奇怪的语调……

启善补全,“陛下,是沈将军的兄长来了,要觐见陛下。”

启善说完,果真没听到天子动静。

照说今日是初一宫宴,陛下累了一整日,眼下也入夜,陛下应当歇下了,换作旁人,启善都会做主推了。

/> 但,对方是沈将军的兄长,又说有要事见陛下,他这里又是知晓沈将军同陛下的关系,陛下见不见是一回事,但至少陛下要知悉才是……

启善仍低着头,没敢窥探天子神色。

陈翎目光落在手中的册子上略微停留,他也当来了,不算意料之外……

陈翎轻声,“让他去丽和殿等,朕见他。”

启善微讶,又赶紧应好。

“等等。”启善刚转身,陈翎又开口,启善折回,“陛下?”

陈翎放下册子,“就他一人吗?”

陈翎想的是沈逢时。

启善应道,“回陛下,还有沈家的小公子。”

山海?陈翎想起听沈辞提起过,这次去安城是给山海庆生。

山海是沈迎的儿子,同沈辞很亲近……

“朕知道了,你先去,朕稍后就来。”陈翎说完,启善应声退了出去。

陈翎没有直接去丽和殿,而是去了朝阳殿,朝阳殿在去丽和殿的路上。

方嬷嬷意外,“陛下怎么来了?”

陈翎道,“想起来,就来看看阿念。”

方嬷嬷笑道,“今日累了,很早就睡了。”

陈翎颔首,寻了床榻边落座,见阿念睡得很好,今日是真累了,都有轻微的鼾声响起。安静睡熟的模样,像极了沈辞。

陈翎看着他,好似看着沈辞一般。

—— (你总习惯照顾人)谁说的,我在家中排行老二,从小都是父兄照顾我。

——还有我父兄,你们好就好,我已经知足了,眼下,我比早前任何时候都开心。

—— 曲城相关,除了雷耿生,还有沈迎……

良久,陈翎收回目光,起身往丽和殿去。

年关时节,天寒地冻,沈将军的兄长,尤其是还有一个孩子在,启善心中有数,不会让两人在大雪天里等。

东暖阁中,燃着炭暖,很暖和,山海其实很困了,窝在沈迎怀中小寐。

r /> 启善让人备了热茶和温水来,沈迎道谢。

过了有段时间,启善重新入内,“陛下来了。”

沈迎应声,而后唤了山海,“山海,爹去见陛下了,你留在这里。”

山海迷迷糊糊应好。

启善连忙道,“老奴稍后让人送毯子来。”

“多谢公公。”沈迎拱手。

“随老奴来吧。”启善在前领路,入了殿中,陈翎低头看着折子。

这些折子原本是留到年后的,陈翎随手翻了一本,听到脚步声入内,陈翎也未抬头。

“草民见过陛下。”沈迎掀起衣摆,跪下叩首。

陈翎没出声,而是朝启善道,“带山海去安稳的地方睡,别让孩子在这儿熬。”

启善会意,“是陛下。”

沈迎也道,“谢陛下。”

“说吧。”陈翎这一句才是给沈迎的,语气并无半分意外。

沈迎沉声道,“草民请罪。”

启善听得心头一惊,更不敢在殿中久留,加快了脚步出殿中。

陈翎语气并不和善,“你是在试探朕吧?”

沈迎没有吱声。

陈翎继续道,“想看看朕对山海的态度,揣测朕知晓多少,揣测朕会不会因为沈辞的缘故,对你和山海,还有沈家网开一面,是吗?沈迎。”

沈迎没否认,仍旧低头,“此事皆因草民而起,同沈家旁人无关,还望陛下念在自安护驾……”

陈翎沉声打断,“伙同谭进谋逆,勾结外敌,哪一条都是诛九族的罪。如果不是沈辞,你们沈家现在就应当不在了,还拿他打什么人情牌?”

沈迎语塞。

陈翎继续道,“谋逆是大忌,沈家如果参与了谋逆,就算沈辞救驾有功,你觉得朕能保得下他?保得下你的儿子?还有你们沈家?你当朝中这么多双眼睛是瞎的?言官是哑的?还是朕昏庸糊涂!”

陈翎看他,“沈行云!朕告诉,朕容忍你到现在,是因为沈自安。但你想用沈自安来要挟朕,如意算盘打错了。”

沈迎再度叩首,“草民并非是来要挟陛下的,只要草民一死,谋逆之事,通敌之事都与沈家没有瓜葛。草民带山海入京,是想将山海过继到自安名下。草民愿一死,了清沈家与此事的瓜葛,请陛下留沈家上下性命。草民会将事情来龙去脉 ,悉数告知陛下。”

陈翎看他。

沈迎继续道,“草民既已决心赴死,其言也真。”

天子没有出声,沈迎继续,“先太子之死,草民一直耿耿于怀,这些年,草民一直觉得与陛下有关,所以草民一直在追查先太子之死,直至今年三月,陈宪忽然寻到草民,说先太子之死有蛛丝马迹可循,矛头直指陛下,也说,先太子有遗孤尚存,辗转流落到了西戎,若是能接回先太子遗孤,就能匡扶社稷,恢复正统……”

遗孤?陈翎先是意外,然后又觉好气好笑,竟然陈宪一说有遗孤,矛头直指她,对方便信了。

陈翎也心知肚明,“沈迎,陈宪不会寻你,他只会寻雷耿生;雷根生是你老师,他已经死了,你想从中摘掉雷耿生,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同朕说实话,还想让朕听下去吗?”

她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

沈迎知晓瞒不过,遂道,“是,陈宪是寻的老师。”

陈翎问道,“雷太傅是早前的太子太傅,他怎么会信陈宪一面之词。”

沈迎这才抬头,“因为,陈远拿了先太子的遗物。”

陈翎轻嗤,“你是他最信赖的学生,而且这些年来吗,因为他一直想着追查先太子过世真相,也从朝中离开,不少学生都有意避开他,只有你最念旧,你每年都会去探望他,所以他想带上你一道匡扶皇室。”

天子猜得不错,沈迎应道,“是,老师对此深信不疑,我也提醒过老师,如果信物在陈宪手上,那陈宪是凶手的可能性更大。但老师这些年一直都将矛头指向陛下,也一直怀疑陛下,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所以老师说,即便只是一线希望,他也要见见先太子的遗孤,所以,老师同陈宪约在曲城……”

曲城出现了!

陈翎看他。

沈迎继续道,“但陈宪说,先太子的遗孤辗转送去了西戎,被西戎人收养,西戎人要确认遗孤是安全的才会带去曲城。但立城驻军不容易糊弄,稳妥起见,陈宪让老师想办法,因为他知道老师的侄子是经商的,在这条线路上有贸易往来,而且同立城边关驻军熟络,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既不被人发现,又安全得将人从西戎带到燕韩。从三月起,通过老师的缘故,陆续带了不少西戎人入燕韩。”

陈翎拢眉,“哈尔米亚的人?”

沈迎点头,“是。”

难怪那么多人入境,所以,西戎人是雷耿生的人带进来的……

“那谭进呢?同谭进有什么关系?”陈翎问。

沈迎继续道,“陈宪不仅游说了老师,让老师分批带了这些西戎人入内,保护‘遗孤’,还游说了老师,说陛下手中有整个燕韩的驻军,若是我们手中没有驻军,便等于先太子等于没有羽翼,所以,要拉拢谭进。”

陈翎不解,“谭进不见得会信这个理由,谭进不是因为受了哈尔米亚的胁迫吗?”

沈迎点头,“是,这就是陈宪的聪明之处。谭进多小心谨慎,根本不会见陈宪,但他让老师去见谭进,让老师同谭进说起先太子遗孤之事。谭进老奸巨猾,听到西戎几个字的时候,就知晓实情不是老师想的那么简单。而谭进也清楚,陈宪通过老师,捎带给谭进的西戎字样,是要挟。”

沈迎叹道,“通过老师,陈宪达到了他的目的,也顺利牵上了谭进这条线。"

陈翎确实没想到,陈宪就凭借先太子的一个信物,以及也不知来历的遗孤,就牵着老师,谭进,甚至哈尔米亚的鼻子走。

互为因果线索,层层递进。

陈翎心中唏嘘,陈宪,她是真的小觑他了……

陈翎又问,“雷耿生和谭进,朕可以理解,为什么哈尔米亚会信陈宪?”

沈迎才道,“因为他同哈尔米亚有协定,如果他取了江山,就将西部十二城赠予哈尔米亚。”

陈翎惊讶。

沈迎继续道,“哈尔米亚一直有野心,因为西部十二城的筹码够,所以他亲自来了燕韩。陈宪与哈尔米亚一拍即合,哈尔米亚是西边的枭雄,可以和陈宪里应外合,而哈尔米亚也确实看到陈宪安排了他安稳入了燕韩。”

“就这样,陈宪将所有人都窜到了一处——谭进因为哈尔米亚的缘故,不得不反;哈尔米亚因为野心,要亲自来看看;而老师,要看的则是遗孤……”

“朕好奇,真有遗孤吗?”

沈迎摇头,“不是,是陈宪找了一个同先太子差不多胎记,又挂像的孩子,所以老师才会信。等到后来,老师才发现自己被陈宪利用——将哈尔米亚这样有野心的人引狼入室,而那时谭进已经谋反,安排了谭思文和娄驰去杀哈尔米亚,最后,谭思文和娄驰转头去寻陛下,老师便想在曲城烧死哈尔米亚,结果最后烧死了自己,我也落在哈尔米亚手中。”

陈翎淡声,“所以他让你做向导?”

“是,他拿沈家要挟我,谋逆诛九族,他料定我不敢,所以让我做向导,带他去冠城。我也不清楚冠城有什么,也想摸清缘由,但又正好听说敬平王在摇城,还有紫衣卫在,我想,没有比当下更好的时机,引哈尔米亚去摇城。”

陈翎诧异,没想过是因为沈迎的缘故,陈修远和曲边盈才会摇城遇见哈尔米亚。

一环扣一环。

然后哈尔米亚仓惶西逃,在洪城遇见了薛超,杀了薛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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