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被血糊住,隐约看到副将靠近,焦急地询问接下来该做什么。
“快!”薛音仅凭本能地说,“还……还有多少箭?”
“至多再射三轮……”副将一筹莫展地道,“伤亡惨重,只有一半的人了。”
薛音用袖子抹去眼角的血,撑着后背结冰的城墙艰难直起身:“做好准备,届时箭一射完,预备开城迎敌,能杀多少是多少。”
说罢,她取来弓,朝天射出一支响箭。
副将眼中含泪:“是!”
薛音的五官笼着一层朦胧的、纱帐般的金光,她喃喃道:“此生之别就在今日,我记得从前陛下曾在那位的灵前问,死后会去哪里,问完默默良久,又说,也许死后总会再见。”
副将花了会儿功夫才意识到薛音口中的“那位”,指的是漆家陛下。
“陛下坚信他取代漆家后,就能完成他们年轻时的梦想,事实证明漆家陛下错了,陛下也错了。”薛音说,语气异常平常,抬起头,仿佛能从那铺天盖地的军队中看见沫赫本人,她说,“不过有一件事是真的。”
副将:“什么?”
“死后总会再见的。”薛音说,仿佛安心了。
“咻——”
低头沉思的褚飞猛地抬起头,确认那支响箭的出现,从他站着的位置,可以直接看见北城墙。
属官低声道:“薛将军发信了。”
他们彼此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褚飞一时难以细致剖析自己的情绪,只觉得油然而生一种心酸感,他的父亲被他迷晕,也送出城外,褚家在此安身立命五代人,如今,他是最后一个了。
“将军……”
褚飞回过神来,提起长戟,强作精神:“准备吧。”
半个时辰后,沫赫大军重振旗鼓,三批箭矢射尽,依然有源源不断的攻城人潮向前进发,直至将城墙淹没。
倏然间一声爆响,犹如地动山摇一般。
薛音被震得几乎聋掉,几名蛮子越过城墙,一刀剁来,正好砍在她的后背上,薛音向前趔趄几步,忍着剧透咬牙将那人捅了个对穿,然而敌人越来越多了,数也数不清,她的身影摇摇欲坠,眼中连天空也变成红色了。
与此同时,南城门。
三辆别无二致的马车整装待发,长鱼午扶着姬焰上了车厢,姬焰怀里还抱着一个神色木匣子,一丝缝隙也不见,如同天成,漆汩回头看了一眼硝烟顿起的西亳城内,狠下心,举弓向天上射出一发响箭,少顷,三辆车同时驰出西亳城,走向三条不同的路,俱向南方进发,都有一小队禁军与一只飞鹰在上空盘旋,一路跟随。
马车离开后没多久,终于,西亳城门轰地被撞开,连城墙也破了好几个窟窿,宣告城破。
内里竟然鸦雀无声,似乎什么人也没有。
“那女人竟然是唯一的硬骨头!”沫赫哈哈大笑,说,“没胆色的逃兵!中原由这等废物做主,不死才怪,儿郎们!!杀进西亳!!!”
骑兵得令,然而他们才刚越过城门,没走几步,看似寂静得落针可闻的大街上却猛地扬起数十条绊马索,领头的骑兵始料未及,如狂风中的草丛般接连倒伏,摔在地上。
后面的人见状纷纷拉紧缰绳,数人挤在一起,打乱了骑兵的战势,而就在这短暂的刹那间,又是一批流矢飞速而至,那些骑兵就成了靶子,被钉在地上,脚步紊乱,血弄脏了大道。
这些人只得暂时原路退出。
“怎么回事?”骚乱传进沫赫的耳朵,他皱起眉头。
斥候疾步返回,禀告道:“城里还有伏兵,用绊马索把勇士们绊倒了,街上四处都是土袋,骑兵难行。”
沫赫的手指在扶手上一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