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真正的定海枪现下又在何方?
此时此地,就在他们眼前。
三百年前李桓岭不知用什么办法,将真正的定海枪投入妖川深处,自此以后地毂停止运转,数百年间亡人失去归所,秽气得不到净化,不断积淀成灾。
令人间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李桓岭究竟想做什么?除了他本人大概无从知晓——如果没有冯仲留下的那些遗书。
当年主君与谋士初见的第一面,探询的问题就是:如何令死人复活。
如何在森林里找一片树叶,在河川里找一滴水?唯有令森林死去,河川截流。当万物轮回停止,念旧的人可以溯流而上,寻找故人的身影,将他重新带回人间。
也许对李桓岭而言,有个非常重要的人,重要到哪怕用整个人间的运数去交换也不足为惜。
尽管江宜几乎沿着李桓岭的足迹走遍了他的一生,一时间也想不到令他念念不忘的究竟是哪一位贵人。
生者为过客,纵使偶然留下痕迹,也如飞鸿踏雪泥,转眼又各奔东西,不复留恋。
困住李桓岭的是什么,江宜猜不到,也不屑去猜。对他而言真正重要的是,如何拔起那把沉入深渊的神枪,令失序的一切重回正轨。
定海枪的光屏坚不可摧,凭江宜与狄飞白区区两个凡人,更别妄想与神曜皇帝留下的结界抗衡。
解铃还须系铃人。
江宜抖开一道雪白的匹练,裹尸布柔柔展开,兜在其中的骨环、石章,与甲片散落于秽海。一切有常,皆有循环周而复始,秽海是死的尽头,亦是生的开始。骨环为素布包裹,生与死重新酝酿,由骨生肌,由肌生血,血肉咸备重塑为人。一团生气由此而诞生,鲛公甲感运而起,附于生气,遥遥相看,仿佛一个武士长身立于深渊光幕前。
这一幕如此栩栩如生,狄飞白几近恍惚,待反应过来,已被江宜拉住手,沉默地对他摇头,示意不可靠近。
那以其人之骨骸为引,以诞生之襁褓为药,以其衣装为形而凝聚起的背影,几乎就是当年的神曜皇帝本人。
人间再多画像塑身,也不及这一刻来得真实。狄飞白难以克制源于血脉的冲动,只想冲上去,亲眼见证那武士的真容,只可惜被江宜紧紧拉住。
那武士抬起甲片覆盖的手臂,虚空里一抓,握住石章,遽然向前掷出。
石章一路劈波斩浪,摇身变成一座泰山,惊天动地地撞向光幕。圣人飞升之际踏破青石的力量于此时显现,光幕上出现细微的皲裂,继而裂纹交织成网,在下一瞬间轰然破碎!
无数光粉散入秽海,犹如成群结队的鮟鱇,吸引了那些往生者。但是很快光芒散去。
武士游往妖川深处,握住那把沉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神枪。
霎那间犹如三百年前的情形重现,三百年后同样的一双手来到妖川尽头,要拔出它的佩枪。定海枪认出了旧主,神光一敛,在铁指的强力下艰涩挪动,江宜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