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到太初之境,神庭之外,看见那九重天上,一池悬天之水犹如明月一般,散发淡淡光辉。周围不见半个影子,空荡荡寂静如死。
二人到得池边,灵晔说:“这是在我梦中,只怕圆光池也不能找到现世里的人。”
李桓岭将手一挥,抹开池水縠纹,现出一副画面:“且看看他身上的因果。”
水中倒映出一座祠堂,燃香的青烟孤直飘渺,两小儿俯身堂前,灵晔说:“这是什么?”
“这是他小时候,”李桓岭并不意外,仿佛早就知道,“让我们看的,也许算是前因。”
倒影又回到更早时候,江家操办周岁宴,年纪稍长的江合逗弄襁褓中的弟弟。
灵晔莫名道:“什么前因牵扯这么远,难道还要从他怎么出生的说起?”
李桓岭饶有兴趣,看着倒影中四季更迭,竟然真回到了江宜出生以前,江母身怀六甲于院中槿树下乘凉。
白云苍狗,世事变幻,一张陌生而年轻的脸出现在水中倒影,她端详自己的影子,盈盈掬水浇在脸颊。
那姑娘的脸一闪而没,接着又是农夫牵牛走过,猎户在林中奔跑,财主点灯数钱,官员殿前拜相……囚犯、流民、伶人、书生……无数张脸,无数个场景,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这是他的前身……?”灵晔立刻明白过来。
圆光池能看见一个人的前因后果,这些人如果与江宜无关,是不会出现在映像中的。今生的叶子曾长在别处的树上,凡人死后肉体枯朽,精神离体往投他处,就成了别人的前身。
灵晔自己也曾使用圆光池,探问谢家的运势,并在那映象中看见了谢公书玉的投身之处,因此授意谢励将璧山出身的新科进士收入门下。
在那无数个前身中,出现一条漫漫长路,一老者拄杖而行,前往道路的尽头。这一幕似乎没有什么分别,李桓岭却蓦地伸手触及水面,涟漪荡开的瞬间画面消失。那老人只是遥远过去的一个残影,并非现实。
灵晔看眼李桓岭:“这人是谁?”
李桓岭语气中不辨喜怒,注视着空静澄澈的池面:“他死的时候,还很年轻,你没有见过他老去的样子。”
“……”
灵晔有所领悟,听见李桓岭自言自语:“竟然是他,这世上之事,当真无前不后,无因不果,呵呵。那年在天刀陉,我亲手杀了他……”
灵晔冷不丁一个激灵:“军师……是江宜的前身?”
八百年前天刀陉一战,李桓岭阵前处决军师冯仲,年轻的一代谋臣就此绝迹。纵然后世流言蜚语,揣测冯仲乃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假死脱身,当事的灵晔却很清楚,冯仲的确是死了。死于背叛主君。
他曾经对此人无比敬佩,得闻他有贰心,一度难以接受,恨不能将之碎尸万段。冯仲死后,他追随李桓岭飞升白玉京,数百年光阴漫长,他本早已把旧事放下。直到得知此人死而复生。
或者说,逃离了死后世界,又重新回到了人间。
李桓岭道:“对冯仲而言,一切事都在他算计之中,就连自己的生与死亦然。此人身负神通,晓畅阴阳,不仅知道魂魄如何逃出地脉,还拥有让孤魂在光天化日下行走而不被天道发现的法宝。我找到他后,取走那件法宝,他很快就被天地脉发现,收走了魂魄。那一缕天魂几经辗转,原来到了江宜身上。我同他,果然是宿命里注定的缘分。”
灵晔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布衣纶巾、羽扇轻摇的文士,面对他人疑问,他总是胸有成竹、捻须微笑,仿佛天底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