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坐在她面前,他仍是师父面前听训的弟子,此刻的感受令他忽然对法言道人的身份非常好奇。尽管他早就知道师父来历成谜,但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又没有接触过其他人,不免使江宜对法言道人的言行举止都习以为常。
“你出门一年,不说一无所获,总会长些见识,多些想法。”
江宜回过神来,答:“我想起您从前说过的话,原来是早就对我的命运有所暗示。您好几次话里话外提到过,我身为天书的寄托,是因世外天对我有所安排……”
法言道人并无同情的情绪,只是平静道:“看来我的话,你也不是全都记得。”
江宜:“?”
法言道人道:“回来了,就尽管歇着罢。无论你怀疑有谁在背后安排你做些什么,这时候总没人来催促你。”
“是……弟子也正有此意。”
江宜向阁楼的窄窗外看去,海水一径泛着微波,孤崖下生长着细密的白色浪花,出露的礁石上似乎有一道影子。他正要细看,影子又不见了。
入夜,江宜睡在隔间里,炭火发出微弱的光晕,暖意驱赶走屋内的潮气。雷音阁的夜晚,只有潮水与月色相伴。在那半明半暗的银辉里,江宜思索着心事,睡意上涌,忽然却起了个念头,顿时清醒不少。
这念头来得忒也奇怪,好似心有灵犀一般。他想起白天窗外所见的那道影子。
江宜起身,踩着年久失修的楼梯走下雷音阁。夜幕下的太和岛犹如一只寂静匍匐的老龟,孤崖便是龟背上嶙峋的纹路,江宜顺着沙碛走下孤崖,到得海岸边。那一处不起眼的礁石上果然有个人正坐着望天。
海浪声掩盖了江宜的脚步,但那人不用听音就知道有人来了,似乎是叹了口气。
江宜心想,你还叹气?该叹气的人应当是我吧。于是问:“你怎么在这?”
商恪回头,脸上神情很是郁闷。
“我以为你在生气,也许不想见我。”
江宜笑道:“我能生什么气?”
商恪认真打量,确然没从江宜脸上看出有何不满之色。他谨慎道:“剑鞘一事,你愿意听我解释一下么?它对我来说好像孤舟一系,我曾经也设想过,没有剑鞘的我应当就不算一个物,或许能拥有真正的内心。然而,也有可能我会变得疯狂,彻底失去理智……”
江宜道:“你说的不错,是我考虑不周。其实你不用解释这些,那时在玄天殿里,我隐约也已经想到了。万物的因果与秩序,实在太深奥了,有时束缚你的东西,反而也会成为唯一的救赎。”
江宜说得很诚恳,商恪乃松了口气,只当他是真的不在意。
理应如此,商恪一贯便觉得江宜是个豁达通透的人,兼之十分聪颖,岂会因为这种小事同他置气。
商恪由衷笑道:“这就好。当时你头也不回就走了,着实叫我后怕好一阵。”
“你怕什么?”
“……”
江宜涉过浅水,爬到礁石上,坐在商恪旁边。
“我去找你,听见你对狄飞白说的话。唉,因此一时间不敢出现在你面前。”商恪赧然道,“你没有在生气?”
“……没有。”江宜说。
“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