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洒脱道:“无父无母自然无姓,有师有友当然有名。”
宗训仍然心存戒备,他道是此人身份存疑,连真名真姓都不敢透露。只可惜出海在外,无从查证。
“便是你这么说,难道要我们大家都以一个单字称呼阁下?不太合适吧?大师您以为呢?”宗训看向江宜。
江宜微笑道:“这个嘛,不如加一个刃字,合为寸刃。此亦合阁下剑客的身份,不知意下如何?”
宗训:“……”
“哦,我说的有何不妥?”
宗训忍了又忍,把诧异表情收了回去。他本意是让江宜看看面相、算算此人来路,江宜却竟然给人取起名字来。
这时黑雾散去,星辉渐歇,东方天际已然破晓。碧天数道云气,犹如运剑于美玉上錾刻的伤痕,海面一片灿然熔金。寸刃背光而立面目模糊,刹那间数张面孔在眼前重合。
江宜听着自己的心跳。
纵使可以改头换面,然而那一剑的风姿,见者绝难相忘。
第74章 第74章 寸刃
名叫寸的浪客在包厢住下,宗训招来饭菜美酒。一室之隔,江宜一边脱下外袍一边听见他们说话。
宗训的声音道:“幸得阁下武艺高强,出手相助,否则遇到那艘怪船,只怕我们大家都束手无策。不知道阁下是何方人氏,籍贯何在?”
寸刃笑道:“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
江宜脱了外衣,露出皮肤上密布的黑色小字。
他猜得不错,方才一瞬间遮天蔽日的黑雾,果然是秽气。随着寸刃一剑斩断小舟,舟中客沉入海中,秽气也消散退去。只看那些留在江宜身上的字虫子一般爬动,有的钻入皮肤深处,有的又从深处浮现浅表,犹如郁律不绝的呐喊,充满了茫然悔恨,仿佛是走失的孩童。
密密麻麻千篇一律,写的全是两个字——“翦”、“英”。
推门进去,宗训正与寸刃说话。他这人狡猾,言谈间滴水不漏,想套寸刃的信息。
只是聊了半天,发现寸刃像面白墙,什么也问不出来。没有姓名、没有来处之人,漂泊为生,出海只为寻访传说中的鲛人秘境。
“曾有渔民捕获海中鲛人,剥皮献礼,其物至今仍保存在东郡某处官邸。虽然谁也没见过,不知传说真假,反正我闲来无事,特意探寻一番。若能也捕捉得个传说之物,拿去换酒钱也够我后半辈子花用了。”
寸刃换了一身干净襕衫,颈下一圈月牙白的风领,模样文质彬彬。原是宗训借的衣服。
他那柄佩剑换来的鱼叉靠在手边,已然锈迹斑斑,难以想象方才寸刃便是以此物击败了舟中客。
婢女上前服侍吃喝,被江宜摆手制止。
那厢宗训与寸刃聊到此行的终点。寸刃说会在靠岸后下船,自寻去处。
江宜听得怀疑,想要插嘴,寸刃却看也不朝他看一眼,自得其乐。
他的面容有一种饱经风霜的气质,似乎与残剑、半君都不一样。
江宜向他右手瞧去,那只手握着酒杯,看不分明。
宗训怀疑他的身份,不愿透露行程,只说船只东去会经过数座海岛,届时可以在横屿停靠。
江宜曾在舆地纪胜中读到,横屿乃是一座相对与世隔绝的海岛,与外界之间只有一条滩涂相连,涨潮时隐没,退潮时显露,一天之中只有固定的几个时辰可以通行。不知宗训去横屿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