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看见他的魂魄了么?”狄飞白问。
江宜抬头,骤然风生乱流,卷起无数草叶沙石,一时遮蔽夜空。
“什么也看不见。”江宜遗憾地说。
二人于夜色下走回沙州城,狄飞白忽然想到问:“说起来,这位剑客兄弟,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连自己救命恩人的姓名都不知道吧?”
沙州的城墙高有六丈,内填夯土、外敷青砖,闪烁青黑的色泽,据说可以千年不倒。从城墙下走过,江宜说:“他叫残。”
“什么蚕?”
“残缺的残,”江宜说,“我叫他残剑。”
狄飞白:“………………”
“你不会,”狄飞白怀疑地说,“连他真正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江宜无言以对,过一会儿,诚恳地道:“你说对了。”
狄飞白于是不与江宜搭话了,这也许是他表达不满的方式。
与狼骑交战后,城中气氛紧张,百姓负户而汲,传令兵往来的马蹄声犹如某种催促的号令。
沙州城将军府。
孔芳珅与沙州长史、司马于大堂议事,从府衙的望楼远眺,城镇上空凝聚不详阴云。青石砖被士兵的铁靴踩得凹凸不平。
狄飞白道:“你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老实待着。待战事稍歇,就回老家去吧。”
江宜只能应好。沙州往日里车马络绎不绝气象繁荣,即使黄沙漫天的天气也像阳光下的一块金子,如今则阴云密布,像块死气沉沉的铁砣子。
留在这种地方,不仅给自己找麻烦,也让别人觉得麻烦。与狄飞白分别后,江宜就回房收拾东西,转过山亭,正撞在一堵墙上,不禁哎哟一声。
抬头一看,原来是堵人墙,那士兵低头看向江宜,藏在重重铠甲后的眼睛像两只甲壳虫。
军人身上秽气更重,闻起来如正在喷洒孢子的有毒菌类。
狄飞白去而复返,飞奔过来:“干什么干什么?!快住手!”
缘因江宜被秽气冲撞得头晕,扶了下额头,看起来仿佛受了欺负。
江宜忙道:“没干什么,就撞了一下。”
狄飞白于是冲那甲兵道:“走路不长眼睛啊?”
甲兵猛地遭了训斥,居然也不回嘴,无动于衷说:“将军有请。”
孔芳珅与沙州费长史原先还在府衙大堂,转眼就去了城楼上,道是突厥使臣来访,人已至城下。甲兵领路带江宜前去,狄飞白非要随行,言语称保护江宜人身安全乃是他的恩人临去前交代的任务。
这个恩人自当是残剑。
这样一说江宜心中更是惭愧,想不到残剑的最后一句话不是让人代为照顾老娘,或者讲明将他送回故乡何处,而是请狄飞白保护他江宜。而狄飞白如此一个脾气火爆、性格冲动的人,于承诺上却是一言九鼎。
沙州城楼建在六丈高处,下临无地,与将军府衙间有连廊萦回勾连。
上座的乃是一位介帻官员,想必是费长史。孔芳珅在他左首,堂下站着的果然是几位赤面高鼻的突厥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