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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深层深深层呼呼唤

我们被诅咒了。

陈树说。

谁都逃不掉。

白岐玉觉得自己又被摁回到了水牢, 冰冷腥臭的海水正从脚底一点一点向上涌,淹过脖颈、口鼻、头颅……

咕嘟咕嘟……咕嘟……

无穷尽的漆黑中,突然出现了一片朦胧的红烛。

模糊的意识里,那片烛光绰约成一个熟悉的人型。

那人手捧一支满身锁链、直跪的小人形状的黑蜡烛, 正以奇怪的韵律摇晃。

他左手轻敲文王鼓, 涤荡神圣的鼓音以独特韵律作响, 口中附加以腔调怪异的小调:

“……心明眼亮一盏灯, 头顶三天么黄河长……一路骑回泰山脚, 问祖宗:‘白家小儿回来么’?祖宗说——”

“回!”

“嗬——”白岐玉抑制不住的捂住嗓子,发出了“嗬”、“嗬”的倒吸气声, 然后双眼翻白, 浑身骨头咯咯作响——

“啪——”

又一甩武王鞭, 七彩鞭尾如光怪陆离的世间万物,将白岐玉从水牢中带回现世!

“我,我,咳咳!”

白岐玉撕心裂肺的咳嗽着,直到逼人发疯的窒息感散去,眼前老电视花屏般的黑暗也消失不见, 意识重归理智。

见白岐玉好了,秦观河迅速一口气吹灭黑蜡烛,把它搁置在离香案很远的地方。

“谢谢……”白岐玉虚弱的捂着喉咙,“我差点……对了, 陈树!”

他急忙看向屏幕,视频通话却已经关了。

“我从他说‘我们都被诅咒’后就断片了。你和他聊了吗?”

秦观河摇头:“他见你精神不好, 便让我们打120, 说等你恢复好了再联系他。”

白岐玉垂下眸子:“抱歉, 我搞砸了。我现在再联系他吧?感觉他还没说完……”

“先不急。”秦观河不经意的问, “不过,他为什么喊你白绮?你不是小学前改的名字吗?”

“我和陈树是幼儿园同学。我小班,他大班。幼儿园小么,各个班级吃饭玩耍都在一起。也是因为陈树,我才和杨屿森关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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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白岐玉含糊不清的说,“我们家原先在青岛,我改名后,全家才搬到泉城的。”

“因为……我之前也说了么,姨奶奶不让我靠近水,所以搬到了齐鲁中部。”

秦观河若有所思的点头:“那么,杨屿森和陈树要是死了,你其实是高兴的?”

高兴?

白岐玉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无法相信这荒谬的语句是秦观河嘴里说出来的。

他张了好几次口,都发不出来一个音节。

“不是,你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诧异而变了声调:“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啊,他们死了你问我高不高兴,你说呢!”

“即使……旅途中确实发生了意外……但这一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睁大的眼睛,被信任之人冒犯到的神情,都不像是装的。

但是,白岐玉措辞中的丝缕违和感,仍让秦观河感到不解。

他定定的盯了一会儿,没能得出答案,才道歉道:“对不起。”

“因为之前确实有过精神病患者杀了人,心怀不安,精神分裂以为撞邪,来找我们的。我只是再次确认。”

他不道歉不要紧,一道歉,白岐玉心中的火更旺了。

“你把我和杀人的精神病比?!”

他气的嘴唇发抖:“第一次找你,你就劝我去看心理医生,有没有心理疾病症状我感觉不出来吗!有没有撞邪罗太奶感觉不出来吗?我他妈……”

白岐玉剧烈喘着气,平和着心情。

刚才有一瞬,他差点不管不顾的起身走人,但理智告诉他,这不应该是现在该做的事情。

他死死捂住剧痛如火烤的脖子,闭上眼,又睁开:“秦弟马,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也想问你一个。”

“请说。”

“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

这是白岐玉第一次如此仔细的打量秦观河的五官。

即使给罗太奶磕头导致额头缠着厚重纱布,仍遮掩不住的出尘、飘逸。

算是平凡人中十分显眼的气质与长相,但白岐玉就是喜欢不起来他。

从第一次见面就是。

当时,他慢条斯理的建议白岐玉去看临床心理科,像对着流水线上的残次品作出裁判,丝毫不顾及他的情绪。

这已经不是情商低了,白岐玉觉得,秦观河就是单纯的没把他当人看。

“抱歉,”秦观河嘴角翕动了一下,扯出一个像是歉意的笑:“请不要多想,我只是在理性的探讨,其他可能性。”

好一个理性探讨。

白岐玉抑制住怒火,转眼看向罗太奶:“所以,您也怀疑我疯了么?”

罗太奶轻轻抬手,示意秦观河道歉,秦观河也不扭捏,深深一鞠躬。

“行了,白家小子,我这个徒弟其他都好,就是这个多疑的毛病改不了,但他也是为了你好。”她缓缓的说,“如果你不喜欢他,我就让他出去。”

白岐玉沉默了一会儿,摇头:“算了,显得我不识大体。”

“秦弟马,我尊称你一句弟马,希望你别再问我这种可笑而多余的问题。”

秦观河不置可否,转移了话题:“陈树此人,变成这种模样的原因,你有头绪吗?”

“你是说……”

“他在青岛地下水道的旅途里,遇见了什么?”

说着,秦观河滑动了一下电脑屏幕上的照片,跳到第二张合照上,示意他继续回忆。

与第一张合照所处的荒地不同,第二张合照是在另一个地方。

根据身高来算比例尺的话,这群人背后的制式独特的巨门至少有四米高。

乌影重重的藤蔓遮掩着,深沉的墨绿与冰冷的金属反光斑驳一片,一种历史见证者的莫名的哀伤感扑面而来。

那应该就是白岐玉说的“意外发现”:防空洞了。

但白岐玉的回忆,还没有进展到这里。

“我讲到哪儿了?……杨屿森和威哥打架是吧。”

“哦对了,我之前是不是没有详细介绍过我们探险队的组成?”

秦观河颔首:“没有。”

“那我简单讲讲吧……队长管豹么,退伍军人,硬汉。探险队名字‘窥世’就是他起的。”

“当时我们还笑话他,一个大老粗能取出这么文绉绉的名字,真是难为他了。”

“和他玩的好的有两个人,威哥,还有个英国佬,姓文森特。”

说着,白岐玉的指尖点了点站在后排的一个大高个。

文森特的五官是典型的白人,只不过他是黑发黑眼,再加上合照让面部小到失真,所以不仔细找的话,很难发现人群里夹着个外国人。

“这鬼佬很有意思,一土豪,据说早年炒股发家后,就全球到处旅游,居无定所。”

“他前几年不知怎么着成了中国迷,在黄岛的银沙滩那边儿买了个海景别墅,一住就是三年。”

“他和女孩子们打成一片,花言巧语的。但我们男的也挺喜欢他,因为他就一冤大头。”

“管豹说他是神秘学爱好者,天天研究稀奇古怪的东西,只要沾上玄学他一定凑热闹……所以我们队里死贵的那些装备,帐篷、摄像机、工业级别探灯的,都是他‘赞助’的。”

“有钱说话就是硬气,杨屿森提议去地下水道探险的时候,他是第一个支持的,天天在群里拉人,说谁去给谁报销路费,行程的通过就顺理成章了。”

“再说杨屿森吧。”白岐玉顿了顿,“我、陈树和他比较铁,我和陈树一个幼儿园的,当时在群里我看他名字眼熟,一问,还真是他……我俩也算孽缘了。”

“杨屿森是他高中铁哥们,看着拽拽的,人意外的好相处,我们仨吃了几顿饭就称兄道弟了。”

“队医和队花也是杨屿森拉进来的,虽然这俩人不承认,但我们都猜一个医生一个护士的,估计是情侣。林天羽和杨屿森有沾边儿的亲戚关系,俩人表哥表弟的喊。”

“还有这个戴眼镜的,是齐鲁大学的历史系教授,叫霍传山,我们都喊他霍哥。”

“他算是队里的‘文化’顾问。城市探险么,探的就是老地方老历史,很多我们看不明白的东西都是他讲解。”

“不过他平时忙,都是在Q、Q上回复疑问,青岛一行是第一次见到他本人。”

“霍传山?”罗太奶颔首,“我听过他。不过没想到这么年轻,看着只有三十多吧?”

白岐玉有些意外:“您仙道中人,也关心学术界啊?”

罗太奶温和的笑:“一方水土的秘术与人文历史,往往都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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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比大河文明、海洋文明,多是水源、气候等地理因素造就的聚集地、耕作模式的差异,逐步影响到社会形态、价值观念……”

“这些都会影响土地上的‘气’,所以人文和玄学秘法往往是互相勾连的。”

“好比你去南极讲出马、出道之类,那是丝毫不顶用的。基督那些牧师,来到华夏大地就难以运作。”

“简单来讲,是‘响应’的问题……”

白岐玉突然出声:“类似系统的壁垒?安卓和ios?ps4和ns?”

罗太奶笑了:“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这样说,白岐玉想起来些什么:“2013年,霍教授发表过关于什么狩猎-采集时代原始祭祀与土地崇拜的论文,我当时感兴趣,专门找出来看过。”

“里面也提到了亚细亚东部最早追溯到的类萨满文化,就起源于我国两河流域,入海口那一片儿。”

秦观河也感兴趣了:“大致呢?”

“两河流域的资源繁盛,水土丰美,原始人类经历着‘天敌多’到‘食物多’的发展过程,从惧怕土地到敬畏土地……他们将‘耕作’视为天赐的祝福,从而祭祀土地、相信精怪……”

“2012年出土的距今五六千年的一个文物,那个巨型坚果模样的漆黑结晶体,我忘了叫什么了,说是就是那时候的人头祭祀常年用兽血、人血、各种草药制作的奇迹。”

说着,白岐玉突然提出一个问题:“所以,内陆之人遇到海洋生物,会是什么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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