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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沦陷(入V万章)

白岐玉被痛楚与无法抵抗的绝望折磨的几近要失去理智。

他像被生物的“求生欲”操纵, 行尸走肉的去开门,却在握上门把手的前一秒清醒了,然后用陶瓷刀狠狠地割破手指。

都说十指连心, 尖锐的刀伤让他疼的头皮发麻, 他大喘着粗气, 保持清醒。

——祂没有直接进来, 而是诱骗自己开门。

是烧纸祈祷管用了?还是什么别的不成文的规则?

虽然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但白岐玉敏锐捕捉到, 祂是不能随意出入他的房门的。

连天的砸门, 敲门, 还有令人疯狂的呓语中, 不知过了多久……

重归寂静。

白岐玉瘫软的倒在沙发上,抹了一把脸上发粘的冷汗。

若有若无的躁动与逼迫感也一并消失不见, 他知道, 他暂时安全了。

他看了一眼表,如此度日如年的折磨,竟然只过去了不到十分钟。

窗外的天是死寂的黑, 一切光线都消匿于压迫的邪恶,看不出“黄昏”究竟何时将至。

手上流血不止,钝痛难忍, 白岐玉却没心情处理。

他去洗了一个冷水澡调整状态,在哗哗水声中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时,门又被敲响了。

……又来?

他匆忙的擦了身体,换上衣服出来, 手握陶瓷刀严阵以待。

却又是那个细声细气的声音。

小女孩说:“我听到你这里好乱哦, 怎么了?”

“……小云儿?”

“是我。开门呀。”

白岐玉深吸一口气:“如果你是真的小云儿的话, 就明天白天再来吧。”

“不行的!你快开门, 我有急事要找你!”

白岐玉冷笑:“连小女孩都装,你他妈要脸吗?滚!”

小云儿似乎不知道昔日亲切的白叔叔怎么这么冷漠,细声细气的喊了好久,白岐玉都不为所动。

这一次模仿的也太真实了。

有好几次,白岐玉忍不住要放小女孩进来,可理智勒止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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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切过去,再去朝她道歉就好了。

过了许久,小云儿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就在白岐玉以为她或者“祂”放弃了的时候,细弱的女声再次开口了。

“白岐玉,我是来救你的。你仔细看看手机,现在是16点58分,真正的‘日落’还未到来。”

“再不开门,就真的来不及了。”

“当然,我也不是无条件帮你的,”她的声音又细又嫩,像太阳边最软的一朵小云儿,“答应我的苹果,不要再忘啦。”

白岐玉颤抖的走到门口,朝猫眼望去,个子小小的小姑娘正站在门口。

她实在是太瘦小了,只能看到梳两个马尾的头顶,发尾泛着营养不良的黄。

可以相信她吗?

她为什么会知道黄昏时刻的约定?

她到底是谁?

无数问题在心中交战,一个声音说,不要相信她;另一个声音说,就算不相信她,一切也都来不及了,为什么不试试呢。

也没有时间留给他考虑真假了。

冷静……

“小云儿”说的没错,墙上的表被恶意调快了一个小时。

手机显示现在是16点59分,一番漫长的博弈也只消耗了十几分钟。

所以,“祂”进不来门的原因,不是什么神仙保佑,而是单纯的提前过来戏弄他,真正的约定时分还未到而已。

如果门口的小云儿是假的,她没必要指出“时间被调快”这一点,毕竟慌乱中,白岐玉已经信了错误时间。

吧。

希望这个豪,会有好结果。

然后,白岐玉对了。

门外的小女孩满面与年龄不符的老成与严肃,一进门,便开门见山。

“你惹上了很强大的东西。我打不过。”

见白岐玉面露痛楚,小云儿努力勾了勾嘴角,装出白岐玉喜欢的小孩儿模样:“但是呢,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到底是谁?”白岐玉哑着嗓子,“你既然知道那东西很强大,为什么帮我?”

“因为,肉包子很好吃,豆浆也很好喝。”小云儿笑了,“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你家里人就这么虐待你吗?他们真是禽兽不如……”

小云儿摇头:“没办法,时代不同了。旧的事物式微,新的东西肆意生长,谁也不想让不好的东西取代好的,可谁会去分辨呢?”

她这一番话说的莫名其妙,白岐玉很想问时代不同就能虐待孩子吗,但在他开口前,小云儿拉住了他的手。

“时间不够,我长话短说。你屋里有面皮吗?”

白岐玉一愣:“生的可以吗?”

冰箱里有现成的手擀饼的面皮,是他图省事,从淘宝买的半成品。

小云儿点头:“行。”

时间紧急,白岐玉没有细问,冲到厨房找给小云儿。

只见小云儿拿起陶瓷刀,在自己右手中指上划了一道,顿时血流成滴。

她的动作太快,快到白岐玉还没喝止就发生了。

他划过手,知道这滋味多疼,心疼的摇头:“你做什么?”

小云儿不语,把血滴在一片面皮上,卷成卷。然后,拉过白岐玉受伤的手,也去挤血在另一片面皮。

做完这一切,她直接把卷有白岐玉血液的面皮吃了下去。

“你做什么!”

“吃,”她咽下去,冷静的把自己的给他,“这样,我们能染上彼此的气息。跑的时候,会混淆视线。”

见白岐玉愣着不动,她猛地抬手,一把捏住白岐玉的下巴,把面团塞了进去。

其动作之快,力气之大,全然不像七八岁影响不良的小女孩。

骤然间,狂风大作,窗户被砸的哐哐响,四面八方都响起了阴邪恶的呓语。

白岐玉恐惧的一颤:“祂来了……”

“祂发现你的气息被混淆了,”小云儿沉声道,“走!”

“去哪儿?”

小云儿不语,拉着他的手腕,快步朝外跑。

说来也奇怪,小云儿衣着单薄,甚至可以说简陋,像是方义淘汰下来的卫衣,可这么冷的天,她的手竟是火热的,有力到不可思议。

他们在漆黑的楼道里盘旋而下,一层,两层……

竟成功到了楼道外。

小云儿马不停蹄,拉着他朝小区外跑去,边跑边说:

“接下来的话你听好!你一刻不停,去天柱峰区,然后找龙盘山路与国道B61交界处,从小道上山!”

她的语速飞快:“那边有一片野路,走大约一公里,就能看到一片墓群!”

“墓……?”

“对。”

顾不得白岐玉气喘吁吁,小云儿一直拉着他,跑到街区口才停下。

这里已经是比较繁华的街道了,夕阳西下的景色重新挂在醉人的天际,车水马龙,热闹的让人想哭。

“那一片墓群是方家的祖坟,”小云儿一字一句地说,“找到以后,再找一个叫‘白三福’的墓碑。然后,躲在后面,不要出声。”

此话一落,小云儿的身份呼之欲出。

他难以置信的张着口:“你……你是方家的保家仙?!”

“嘘,心里有数就行。”

巨大的希望袭击了白岐玉,他激动的张了好几次口,才说出话来。

“所以,你这副小女孩的模样是伪装啊?”

“那当然了,”小云儿弯着眼角笑起来,俏皮的眨眨眼,“我真名白三福,人称三福姥爷是也。你看见的自然是大姥爷的化身而已,怎么可能是风一吹就倒的丫头片子,也太小看姥爷我了。”

白岐玉眼眶发红,不知道要哭还是笑。

万幸,她不是方家女儿,世界上没有一个叫小云儿的女孩遭受虐待。

也万幸,他自己平日与人为善,神仙听到了他的祈祷。

“好了,别哭了,快走吧。”小云儿很温柔的说,“我留在这,他就以为我是你了。”

“真的没事么?”

“大姥爷我神通广大,就算打不过,那脏东西也奈何不了我。你放心跑吧,我掐指算过,躲过这一夜,你就有贵人相助,万事平安啦。”

“谢谢,谢谢您……”白岐玉不再寒暄,眼眶通红的朝小云儿道别,“那我去了。如果我真的能平安归来……”

小云儿接话茬:“就不要再忘了大姥爷我的苹果了。”

白岐玉破涕为笑,朝街边一辆“空车”的出租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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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出租车嗡鸣着发动,白岐玉报了地址,趴在车窗上,看小云儿朝他摆手的身影愈来愈小。

终于,晕红的夕阳下,小女孩的身影缩小到一个微不可察的点,然后消失不见。

他把车窗关上,忍不住捂着脸哭。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劝他“世界上没什么值得哭的”,安慰他很多大道理,可他就是止不住泪,那些温馨的话从左耳进右耳出,嗡嗡呀呀的听不真切。

到了龙盘山路,白岐玉一直指挥着司机找到与国道B61的交界口,才下车。

左右眺望着,果然,在黑洞洞的夹道树林中,隐约有一条踩出的野路,朝林深处蔓延。

他爬过栏杆,扶着歪斜生长的树干,在坡度不低的泥路中踉跄前行。

没有路灯,夕阳也已逝去,一切陷入惆怅暮色,可白岐玉心中竟一点恐惧都没有了。

他必须平安回来。他想。食言了小云儿的苹果两次,他不能再做骗子了。

不知走了多久,半小时抑或一小时,面前出现一片开阔的草地,两旁乱生的杂树和灌丛被清理的很干净。

再往前走十几米,变成了人为夯实过的泥地。

白岐玉知道,目的地到了。

他朝黑暗中伫立如鬼神的墓碑们鞠了几个躬,默念些吉利话儿,踩着草地,缓缓接近。

浏览了几个墓碑,白岐玉确认这里是方家的祖坟。

“……找到了。”

东南角,一片地形高的怪异的角落里,有一块与其他形状不同、极其庞大的方碑。

高两米有余,厚重巍峨,沧桑磨损诉说岁月的折磨。

白岐玉需要踮起脚,才能看清最上方的刻字——“三福上仙佑方氏族魂”。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大多数姓方,应该是类似族谱碑一样的东西。

碑前没有供桌,也没有供品,只有一个半人高的锈的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鼎。

从潮湿的坍塌成泥的香灰堆来看,至少几年无人来祭祀了。

林中风声诡魅,白岐玉不敢多看,按照小云儿的说法,缩到了方碑后面。

天完全黑了,手机的手电筒光外漆黑不见五指。几日前下过雨,土地尚潮湿阴冷,把白岐玉单薄的运动裤湿透了,风也吹得他头疼欲裂,在这样一种深山老林的墓群中躲藏是煎熬而极需勇气的事,可对现在白岐玉来说,这里是救赎之地。

白岐玉一直紧盯着手机上的时间,19点,20点,21点……

突然,他听到了呓语。

混沌、无意义的低语浮涌的一瞬,包裹墓群的黑暗,明显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来了?

小云儿不会……不,不会的,白岐玉按捺住恐惧,安慰自己:或许,只是混淆的戏法被识破了。

他给手机锁屏,背朝上放在地上,屏息听去——

窸窸窣窣,什么庞然大物掠过草地的声音传来。

那东西一定极重、极慢,他听到了松软土地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伴随而来的,还有千万张口令人浑身发毛的毫无逻辑的杂言碎语。

但凡任何受过教育,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听到这些语序混乱、颠覆常识与一直以来世界观的“话语”,都会感到下流、恶心、亵\渎,感到巨大的不可言喻的混乱。

它们似乎说——

“哪你在藏你哪在匿藏哪哪哪你你你在!”

“出来让来来出你躲别别藏别哪出找找别!!!”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呓语仿佛远在天边,又萦绕在不超过五米的耳畔,听不出男女老少的无数张碎口在令人不安的重复着亵渎语言的话。

白岐玉紧紧贴在冰冷的石碑上,几近缩成一个球。

每一声呼吸都成了奢侈的“发声”时刻,他极缓、极缓的用嘴来小幅度的吸气、吐气,牢牢抓紧胳膊与膝盖,生怕一个颤抖弄出声音来。

或许是他的努力,或者祈祷起了作用,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与混乱低语竟逐渐远去。

白岐玉竖起耳朵,似乎是远处国道路过了几辆大货车,司机正放声高歌、大笑着聊天,谈论着新闻八卦,什么连环杀人案,什么老国土局员工离奇死亡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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