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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翟欣莲

的建筑学专业不认真读,非要开个什么侦探社,和我年轻时一样,好奇心重!"

他往赵向晚的手里塞了块西瓜: "孩子,你是哪个专业的?是不是侦探社新招的小助理?"

余衡满头白发,个子高大,微胖,声音洪亮,精神头十足,行为举止之间带着军人作风。赵向晚抬头看着他,礼貌地回答: "您好,我叫赵向晚,是公安大学的学生。您是军人吧?"

余衡愈发高兴起来: "小同学眼光不错啊?有点当公安的潜质。我是军转干部,分配到湘省大学保卫处,一干就是二十多年。现在退休了,闲着没事干,你们要是有需要的地方,只管来找我。"

闲聊了几句,趁着余衡去厨房倒凉茶的空档,顾之光冲赵向晚挤了挤眼睛: “来侦探社当我的小助理,怎么样?"

赵向晚淡淡道: “你发工资啊?”

顾之光张了张嘴,有心想说发啊,怎么不发,可是转念一想上次顾之星想请她当顾问每个月发三百块钱工资时被她嘲讽,说有人开六百块工资挖她她没去。唉呀呀,请不起,请不起。于是讪讪地说: “那个,我还是学生呢,没什么钱。侦探社收费很低,毕竟委托人都是穷学生嘛。”

赵向晚将他心中所想听得明明白白,点点头,表示理解。

吃完了西瓜,余衡又给每人倒了一杯凉好的薄荷茶,看着两个年轻人脸上的汗收了,这才说:“要问什么?问吧。你们别看我退休了,记性依然不错,好多案子都记在我这脑子里呢。”

顾之光很高兴,欠了欠身: “那我问了。您认不认得贾慎独教授?”

余衡脸上的笑意收了收: "认得。"

【那就是个伪君子、白眼儿狼,学问做得不错,可惜不干人事。】

赵向晚拿出笔录本,端端正正准备开始记录,听到余衡的心里话,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您只管说,我们这回就是想查贾慎独。前几天施启燕跳楼的事情您一定听说了吧?好多人都在骂他,我们也不喜欢他。"

余衡已经退休,根本不怕事,听赵向晚说话敞亮,直接表明态度,心里很是欢喜: “贾慎独是朱成岭的学生,这个你们知道的吧?运动一来,他第一个跳出来写大字报,把朱教授整得……唉!要不是

不少人拼命护着,只怕朱教授早就命丧黄泉了。"

顾之光与赵向晚同时瞪大了眼睛。

余衡苦笑道: “你们都是七几年出生的吧?那个时候还小呢,可能不知道运动期间的知识分子有多么不值钱。"

顾之光在脑子里算了算,提出异议: "不对啊,贾慎独是1965年考进的大学,66年运动开始他读大二,如果说他跳出来整朱成岭老师,那怎么后来他还能读研、留校?"

余衡回答: “这就是他不要脸的地方,他写完大字.报,带头整完朱老师之后,又找关系留校,还挂在朱老师名下混了个研究生文凭。后来77年高考恢复、78年研究生招生恢复,他到处说是朱成岭老师的研究生,申请硕导资格,朱老师在1973年仙逝,也没办法出来澄清,但是朱老师的那些研究生都不和贾慎独来往。"

赵向晚恍然:难怪路芝英从来没有提过贾慎独,原来是因为这个。

施桐是朱成岭嫡亲的学生,用心教导、感情深厚,而贾慎独的文凭、学历全都是运动期间混出来的,还带头整朱老师。施桐憎恨、厌恶贾慎独,不来往很正常。

可恨的是,到了八、九十年代,贾慎独凭借着那点小聪明、在大学混出来的文凭、还有朱成岭的名声,竟然一步一步走上了教授之路。

顾之光咬着牙骂了句: “杂碎!”

赵向晚也跟着骂了一句: “无耻!”

余衡摇了摇头: “运动十年导致文化断层,因此六十年代的大学生非常珍贵,贾慎独运气好,赶上了最后一批大学招生,也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混了个研究生文凭,反正那个时候乱得很。总之,他是个狡猾的投机份子。”

弄明白了施桐与贾慎独的真正关系之后,顾之光问: “余处长,您还记得1975年戴敏丽被杀案吗?"

余衡长叹一声: “这个案子我知道,当时我只是个小科长。虽然感觉姜遇春有点冤枉,但当时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没办法。"

顾之光问: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了解到的都只是些大致描述,很多细节都不知道。”

余衡陷入回忆之中。

1975年12月,高考招生虽然停止,但湘省大学招收了一些工农兵大学生,学制四年,

正常授课。

贾慎独那个时候还是讲师,带学生做建筑设计,有时候要忙到晚上。

他1974年年底结婚领证,1975年5月份把老婆的关系从农村调到湘省大学,安排了正式工作,戴敏丽一下子从农村户口变成城市户口,这在当时很少见,因此引来学校不少同事议论,不知道贾慎独是怎么和革委会的人打交道,竟然有这个本事。

贾慎独与戴敏丽结婚快一年了,却一直没有孩子,有人说戴敏丽过河拆桥,到了城里之后就嫌弃贾慎独长得丑,不肯和他上床,不过这都是私下里的讨论,作不得准。

但戴敏丽与姜遇春有私情,这是真的。

听到这里,顾之光忍不住打岔询问: “既然是私情,那应该藏得很严实嘛,怎么大家都知道了?"

一句话把余衡给逗笑了: “你这孩子。他们倒是想瞒着啊,但因为都在苗圃工作,两人日久生情,总会被人看到。姜遇春与戴敏丽都是热情的人,你……"

余衡看一眼眼神清澈的两个年轻人,欲言又止。

【那两人一见面就恨不得勾起天雷地火,滚到一起去,对视的时候眼神粘乎得能扯出丝来,不出事才怪。姜遇春是临时工,住在学校最早的那一批鸳鸯楼的一楼。戴敏丽悄悄去找他,两个人闹出来的动静有点大,旁边住的单身汉都知道了。】

赵向晚低下头,在本本上记下一笔:姜遇春与戴敏丽有私情,不知避讳。

记下之后,赵向晚抬头看着余衡:"这样一来,贾慎独应该知道了吧?"

余衡迎着赵向晚的目光,发现她神态沉静自若,既像是年少不知情滋味,又仿佛见惯风月一般,不由得对她有些改观:这丫头倒是显得比顾之光稳重一些。

余衡道: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谁知道呢?反正警察问贾慎独的时候,他哭着说什么也不知道。他说他和戴敏丽感情很好,男才女貌,又是老乡,两家父母走得近,商量好了放寒假之后两人一起回老家,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呢?"

顾之光啧啧两声: “鳄鱼的眼泪!贾慎独那样的人,会哭?肯定是表演给警察看的。他越是这样,越说明这件事是他干的。"

余衡心中一惊,看着顾之光: “你们怀疑是贾慎独杀妻?这可是件大事啊。姜遇春已经被

枪决,他也没什么家人,你们现在要替他翻案?"

顾之光看一眼赵向晚。赵向晚解释道: “目前还只是调查,没有结论。您把您知道的告诉我们就行,讲事实嘛,对不对?"

余衡道: “我当时配合派出所的警察调查,也曾怀疑过贾慎独。不过他当时的确有不在场证据,而且戴敏丽是在与姜遇春私会返家路上被杀,现场还留有姜遇春的一片衣角,证据确凿。"

听余衡细细说来,就连顾之光都感觉到棘手。

1975年12月19日晚,贾慎独在家与戴敏丽吃过饭之后,大约六点半,贾慎独说要去绘图教室指导学生完成建筑设计,然后离开家前往建筑系那栋老楼。当时他们住在一区四栋,单面走廊式的单身楼里,一间卧室配一个厨房、一个厕所,对于刚结婚的年轻职工而言也算条件不错了。

等到九点多钟贾慎独回到家,发现戴敏丽不在家。当时是冬天,刮大风,很冷,这么晚她去哪里了呢?贾慎独敲开隔壁几家的门询问戴敏丽去了哪里,其中一户说看到戴敏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了门,几乎是贾慎独前脚出门,她后脚就出了门,那口气令贾慎独很不高兴,还争辩了几句,愤愤然回屋枯等。

到了十点,贾慎独有点坐不住了,和隔壁邻居一起去寻人,几家人顺着一区道路走,一直找到副食店那里还没看到人影。天寒地冻的,大家有猜测说只怕是会情人去了,不过因为贾慎独脸色不好看,便没有说出来。

到了十二点,戴敏丽还是没有回来,便把保卫处的人找了来一起寻人。保卫处当时余衡值夜班,和贾慎独等一群冲到姜遇春的宿舍,却只看到他一个人呼呼大睡,不过宿舍的空气里飘着一股□□之后的气息,床铺零乱,上面还有一条红色围巾。

贾慎独一见到那条红色围巾,就冲了过去,一拳头砸在姜遇春脸上,声嘶力竭地说: “这是敏丽的东西,你把人藏在哪里去了?"

姜遇春神色慌张,一群人追问他: “人呢?”他脑袋有点昏沉,支支吾吾半天。

最后被问得急了,姜遇春只得承认刚刚戴敏丽的确和他欢好了一场,不过早就走了。因为她说贾慎独晚上九点半左右回家,得赶在这个时间之前离开。

众皆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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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作风问题可能坐牢,流氓罪可能会枪毙,姜遇春吓得一脸惨白,不停地道歉,并说他和戴敏丽是真心相爱。

贾慎独疯了一样地揍姜遇春,姜遇春根本不敢反抗,硬生生地受着。后来贾慎独打累了,坐在宿舍床上,紧紧握着那条红围巾,喃喃自语: "敏丽,敏丽,你在哪里啊?"

说实话,第一次见到贾慎独这么受挫,大家都挺同情,一边拿绳子捆了姜遇春,另一边派人四处找戴敏丽。

大约凌晨一点多,贾慎独那一队人马找到学校西北角的一个小树林,在那里发现了被勒死的戴敏丽,她的手中死死攥着一片蓝色衣角。

这片衣角,事后与姜遇春床头一件棉毛衫对上,棉衣衫的衣摆处有一片撕扯痕迹。姜遇春一直在喊屈,说这件棉毛衫是他的,但前一阵子因为袖口破了被戴敏丽拿回去缝补,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放在床头的。

可是谁也不相信姜遇春的话。是他的衣服,在杀人现场被发现,死者手里还有一片布呢,肯定是他干的。

说到这里,余衡叹息道: “戴敏丽婚内出轨,与姜遇春发生关系,作风混乱,本就犯了流氓罪,如果抓起来也够他俩吃牢饭的。如果说是贾慎独杀人嫁祸,根本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他只要一封举报信上去,保卫处派人捉.奸在床,一对狗男女用绳子一捆,直接拉到台上批.斗,以流氓罪判刑,轻则十几、二十年,重则枪毙,那个时候就是这样。所以,这个案子警察根本没有怀疑贾慎独杀人,何

况他的行动轨迹一直都很清晰,反而是姜遇春有很多说不清楚的地方。"

哦,对,那个时候流氓罪是非常严重的罪名。难怪警察没有怀疑贾慎独,原来是这样。顾之光叹了一声: “唉!”太乱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赵向晚皱了皱眉:“余处,您当时觉得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不对劲?"

余衡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的确是有的。"

“第一个不合理,贾慎独根本就不是那种有奉献精神的老师,对于工农兵大学的设计辅导也不用心,但从那年11月底开始,他对工作特别热情,每天固定晚上六点半出门,九点半回家,好像是特意给戴敏丽机会。"

“第二个不合理,贾慎独是个要面子的人,如

果发现戴敏丽不见了,应该不会那么大张旗鼓地带着隔壁邻居去找人,还跑到姜遇春宿舍里去。"

"第三个不合理,当时我们找人的时候都是顺着学校里的路找,从东到西、从南往北,打着手电筒四处照。天黑,那么多人都没想到要去西北角那个小树木,怎么偏偏就给贾慎独找到了?"

赵向晚追问:“那个小树林具体是哪个地方?是不是在从姜遇春宿舍回贾慎独家的路上?”

余衡想了想,拿出纸笔顺手画了个简单的校园地形图,在姜遇春、贾慎独家、小树林那里画了个圈圈: “你看,小树林差不多在两家的中线上,不过与学校道路有一定距离,如果要杀掉戴敏丽,需要把她从路上拖到小树林,然后再动手。"

赵向晚再问: “拖拽痕迹有没有?沿途有没有遗失的物品?比如鞋子、手绢之类?”

余衡摇头: “没有,当时闹哄哄一堆人在找戴敏丽。那个时候学校里本来就没什么娱乐活动,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我估计得有三、四十个人参与其中。那么多人闹哄哄的,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赵向晚眼中寒光一闪: “所以,那件棉毛衫也可能是戴敏丽拿回家缝补,然后被贾慎独拿着来到姜遇春宿舍,趁着旁人不注意放在床头。"

余衡“啊”了一声,紧接着长叹一声, “那个时候很特殊,就算有怀疑也没有办法取证。何况,姜遇春已经被枪毙,再追究还有什么意义?"

赵向晚将他所说的话都记录下来。余衡说得对,戴敏丽的死很难取证,只能先从翟欣莲这里入手。

问及翟欣莲,余衡也有些糊涂。

“这个研究生失踪,我们学校也没有办法。她买了火车票,也证实已经离开宿舍,而且等到她家里人发现不对,已经过去十几天,怎么找人?当时我们也和派出所的同志一起调查了翟欣莲的行踪,公交车司机能够证明她提着行李上了车,是在火车站下车的,她是独自一人,没有与人同行。再到火车站,那里鱼龙混杂的,时间又过去那么久,我们问了很多人,没谁记得见过翟欣莲。"

顾之光抛出先前大家都在疑惑的问题: “1981年1月17日前后贾慎独在做什么?我记得当时贾慎独说寒假回老家,那他是哪一天回的老家?坐的哪一趟火车?有没有同行者?有没有人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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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大堆问题,一下子把余衡给问檬了。

记忆再好,问题太细,余衡努力回想,屋里一时之间安静下来,只听得到放在角落的电扇在喻喻地摇着头。

两分钟之后,余衡说: “是,我记得当时翟欣莲父母和弟弟在快过年的时候跑来学校,哭着喊叫要学校赔女儿,保卫处领导很头痛,紧急联系贾慎独也联系不上,听隔壁的说他一放寒假就回了老

家。

那个时候吧,公安局的同志也挺忙,就以被拐卖结的案,学校出于人道主义赔了一些钱,翟欣莲的家里人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伤心地回了家。后来过完年贾慎独返校,听说翟欣莲被拐也挺难过,并拿出1月15号从星市到宜岭站的火车票出来,说自己早就回了老家。"

顾之光道: "所以,你们就排除了贾慎独的责任,对吧?"

余衡点头: “是啊,贾老师既然已经离开学校,那翟欣莲17号坐火车回家就和他没有关系。她在火车站或者是火车上遇到人贩子,也是没办法的事,过了两年国家严打,抓了一大批人贩子,翟欣莲的父母又跑过来一趟,还是没有找到她的去向,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真的很可惜。”

顾之光问: "火车票没有实名,15号的火车票就能证明贾慎独是那天上的车吗?"

余衡反问他: "如果这都不可以证明,那什么可以证明?"

赵向晚补充提问: “他什么时候回的老家?坐的哪一趟长途汽车到达昌汉县?有没有询问过麻源乡贾家村的村里人?"

她问一句,余衡就摇一下头: "不知道,没有问,没有。"

顾之光与赵向晚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当时根本没有人怀疑过贾慎独,再加上时间过去近一个月,翟欣莲失踪又以被拐卖结了案,因此他只需要出示一下15号的火车票就连逃避所有追查。

看来,只有先等一等高广强、黄元德他们去贾慎独老家调查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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