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自已离开千影门前,每年过年,袁康都会给自已发压岁钱。
钱不多,一枚大洋而已。
那十七枚大洋被宋绮年放在一个黄花梨木盒子里。她当初走的时候太匆忙,没能把它带走。希望袁康将它收好了,没有便宜了旁人。
午夜的钟声敲响,家家户户放起烟花爆竹,花火照亮一张张欢乐、充满期盼的脸。
宋绮年她们在巷子里和街坊们互相拜着年。
贝当路的傅公馆里,下人们和门客们携家带口,正在后花园的草地上放烟花。
傅承勖却独自一人站在陈列厅里,手中拈着香,朝着牌位叩拜。
牌位上方的墙上还挂着一幅油画。
油画里是一对年轻的中国夫妇。丈夫穿着长袍马褂,手放在妻子的肩上。妻子坐在沙发里,穿着一套宽大且刺绣精美的旧式衫裙。
栩栩如生的夫妻俩面带慈爱的微笑,透过画纸和时空,凝视着下方那个已成长为松柏一般的男子。
千影门的上海分舵里,炮仗声震天响。
袁康做事虽雷厉风行,但他情绪稳定,对门徒要宽厚许多。所以这个年,所有人都过得前所未有地轻松。
“师父呢?”小双抱着一个大烟花盒子,到处寻找袁康的身影。
“好像去看太师父了。”大双道。
但袁康并不在师父曹震云的病床前。
他独自一人坐在卧室的窗边,小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黄花梨木盒子。
袁康把盒子里的银圆拿了出来,逐一擦亮,再放回去。
一共十七枚银圆。
最后,袁康又掏出一枚银圆,丢进了盒子里,盖上了盖子。
大年的头三天,宋绮年和柳姨她们逛庙会,游夜市,下馆子吃大菜,玩了个尽兴。
年初四,宋绮年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行囊,登上了一趟驶往杭州的列车。
列车的头等包厢是一整节车厢,因是面向达官贵人的,装饰得极其富丽堂皇。车厢里不光有沙发,茶座,还有一个小吧台。
此时列车平稳地行驶在江南的平原上,窗外是萧索的冬景,车厢内暖气烘得人只用穿一层单衣。
傅承勖站在吧台后,熟练地调制着鸡尾酒。宋绮年穿着香奈儿风的白衣黑裤装,戴着层层长项链,坐在吧台前。
“宋小姐对敦煌的莫高窟有什么了解?”傅承勖问。
“我知道那是一处佛教洞窟,有着上千年历史,最近十多年名气越来越大。”宋绮年一边思索一边说,“但是自打出名后,这些年来洋人没少从洞窟里偷走宝物。佛像、经书、古画……甚至连壁画都整面整面地凿下来运走。曾经有人委托千影门去一个洋人家里偷一个佛头,据说就是从莫高窟里凿下来的。”
傅承勖摇头:“西方殖民者傲慢自大,唯我独尊,毫不尊重别国文明。就像蝗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那么,这一次要拿回来的古董,就是从莫高窟里流落出去的?”宋绮年问。
“是的。”傅承勖将一杯呈现出渐变橘色的鸡尾酒推到宋绮年面前,“是一卷佛经。梵本的《大方广佛华严经》。这一卷经文刚流落到美国就被我义父收藏。义父笃信佛教,那时候又刚刚痛失妻儿,也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