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二人的对话,隐隐能勾勒出故事的轮廓:
女子的父亲嗜赌成性,瞒着母亲将她卖至此处,一口气签了二十年身契,却骗女子只签了五年。
而今五年已过,女子听闻异乡的母亲数年来为寻她染了重病,人也痴了,一时心急如焚。
想到自己已攒够了赎身的银钱,也上交了不少银元给领班,只想得自由身回去孝敬母亲,岂料为自己赎身时,才被告知还要在此处熬上十五年。
十五年。
那时母亲早已过世,自己也早已年老色衰,只怕活下去的盼头都没了,这才有今日这一幕。
时窈环顾四周,其余人脸色如常,显然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
时窈沉吟片刻,走上前掀开隔间的珠帘,只看见一个女子哭花了妆容,狼狈地跌倒在地。
很面熟。
好一会儿时窈想起,她正是昨日在台上演唱的歌女。
那时歌女妆容精致,嗓音娇媚,可洗去铅华,却是一双如此苍凉的眸子。
恍惚中,时窈仿佛看到原主的母亲,得意时被压在台上,如黄鹂鸟般一遍遍吟唱,生了病便卷了草席,扔出门去。
“二太太,此处逼仄,您这边请。”林老板忙走上前,对底下人挥挥手,让人赶紧将人带下去。
“等一下,”时窈走到女子前,缓缓蹲下,仔细看着她的脸,好一会儿道,“林老板,我若是上台,可不许有人抢我风头的。”
林三忙点头:“自然,自然。”
时窈笑:“这位小姐长得这么漂亮,再待在这儿怕是要抢尽我的风头,让她赶快离开。”
她说得随意,全然一副“我不喜欢”的理所当然姿态。
林三一愣:“这……二太太,您才刚来,万一出了岔子,咱们也没有代替的歌女……”
“林老板是觉得,我不好?”时窈蹙眉,“既然这样,我记得门外就有个电话亭,刚好我和大伯哥说说……”
“二太太千万别!”林三忙阻拦道。
那位沈先生看着好说话的儒雅模样,可谁人不知,他能走到如今的位子,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
况且,虽说沈先生与眼前这位二太太向来无交集,沈先生不一定听她的话,可今日毕竟是沈先生亲自开口,要他招待这位二太太,想来还是护着本家人的。
“行了,把身契给她吧!”林三看着领班,终是松了口。
时窈看着女子怔忡着,很快反应过来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又看向林三,眼波微转:“林老板,您放心。”
“一准让您赔不了。”
林三微怔,望着眼前女郎的眉眼,只觉得莫名令人信服。
*
申城的另一端。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一辆汽车在申城的街道上行驶着,车窗半落,沈知韫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飘摇且颓败的景象,神色晦暗。
直到车子驶入名人区,好像中间隔着一道明显的阶级界限,跨过界限,景象也一扫先前的老旧与残破,一栋栋小洋楼在影影绰绰的灯火里交相辉映。
沈知韫垂下眼帘。
不知多久,车速渐渐放缓,副驾驶的手下道:“沈先生,是二少爷。”
沈知韫抬眸,只见远处一栋白色洋楼前,穿着花边洋裙的娇俏女郎满眼激动,像是情难自禁地抱着身边的男人:“沈聿,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