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的被子一把扯掉,露出了病床上窝成一团、羸弱苍白的男孩。
他喘着气,眼眶红红的,手背和脚背都贴满了扎针后留下的贴布,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堡垒就这么被拆掉,有些无措又怯生生地望向镜头,蓦地哭了起来。
镜头的画外音慌忙失措,随后变得一片黑屏,只能听见摔砸物品的哐当声和细细的哭泣声。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在手忙脚乱的安慰和哄声后,那啜泣才渐渐平息下来,画面再次亮起。
这次,三个男孩不情不愿,你挤我我挤你地站在一起,对着摄像机留下了不算好看但配合的笑容。
视频光影凌乱,声音也有些失真,能清晰地感觉到是很多年前留下的产物。
季殊用指尖点着屏幕,一一辨认:“中间这个是会长你,那个高些的男孩是池耀星,还有那个病床上的……”
谢周霖承认道:“是陆明熙。他出生的时候患有隔代遗传的先天心脏病,差点夭折,后面身体便一直很差,在病床上断断续续躺了很多年,直到大些了身体状况才稍微好转。公爵一直很担心他的情况,所以拜托我在学校的时候多为照看。”
季殊没应声。她沉默了半会,才幽幽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谢周霖偏头看了她眼:“只是想告诉你,我这些年容忍陆明熙在学校的行为和他的脾气的理由而已。”
他说着,移回视线,边注意路况边徐徐说道,“原本大家都难以忍受他的行为,但是又总是会想起他小时候无数个差点高烧死掉的夜晚,便心中对他多了很多忍让和耐心。”
季殊也想起来,自己刚来到这本书的第一天。那天在昏暗的杂物间里,尽管她因为难以调节的愤怒揍了陆明熙并将他殴打进医院,但是他确实晕厥得太轻而易举了点。
现在回忆起来,那不像是被打晕,倒像是因病抽疼的昏厥。
她低头在手机浏览器上搜索这个疾病。
即便是成年后也有不小的概率突发疾病昏迷,严重的话或许还会危及生命。她又依次输入公爵家的人物姓名,发现陆明熙的爷爷也有这个病史。家族中血脉流传的遗传性心脏病,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便会炸开。
但现代医学已经如此发达,陆明熙大概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脆弱,疾病也并非在未来没有完全治愈的可能。
谢周霖用余光瞥了眼垂着眼睫,正在沉沉思索的女生。
半晌, t她才抬起头,笃定而沉缓地开口:
“即便知道这件事,我也不可能改变对他的态度,更绝不会因此而原谅他。”
谢周霖道:“你本也不需要这么做。”
送季殊到目的地后,他驱车回家。路上,他接了几个电话,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又处理了几条信息,才慢慢回忆起季殊说那句话的语气。
“我不可能会原谅他”。
谢周霖压了下唇角。
他接起家人的电话,应了几声,又不缓不慢地回拨给陆如青。他细致地说起陆明熙一天的行程,弱化了季殊的存在。
挂掉电话后,他才用指尖轻轻摩挲着DV机。夜间车水马龙和LED屏幕映射的五彩斑斓的光线透过车窗投在他的发间,冰凉的阴翳落在他的眼睑上,像陆离的波纹浅浅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