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欢脑袋支在膝上,她看着玉棠,轻轻道:“不高兴。”
玉棠一时无言。
宁欢接着道:“他有后宫三千。”
玉棠下意识回头看外边儿,又想起来这是在床帐中,她们说话说得这样轻,也无人能听见。
她轻轻握住宁欢的手,怜惜道:“可是小姐,您还记得玉琼说的话吗,这世间男子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儿。”
她比宁欢年长几岁,与玉琼自幼伴在小姐身边长大,小姐待她们一直极好,说句大不韪的话,她早已在心里将小姐当做自己的妹妹。
宁欢握着她的手,沉默不语。
玉棠轻轻笑道:“您如今入了宫,又遇见的是皇上,皇上待您这样好,其实您已胜过世间大多数女子。”
宁欢知道她的意思,男人都有三妻四妾,不如嫁给那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甚至天底下最尊贵的那人对她还有几分感情。
“就算,就算皇上肯放您二十五出宫去,但是小姐……”她看着宁欢,面色不忍。
“恕奴才僭越,到时候……又能嫁给怎样的人呢?”她没有说出那个“您”字,光是想想她便觉得残忍,她绝不希望这样事儿发生在她家小姐身上。
宁欢愣住了,这是她之前没有想过的,她仍沉浸在从前的思维中,在她固有的想法中,女孩子二十五能有多大,多数人刚工作没几年或是还在继续读书,正是年华最好生活最灿烂的时候,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
可是在这里,在这个女子十七八岁便要嫁人生子的地方,二十五岁,已是年纪大得不能再大的老姑娘了,都能被人称一句姑姑甚至是嬷嬷。正常女子这个年纪孩子都该有两三个了,这个年纪未嫁的女子能有什么好归宿。
玉棠忽然道:“小姐,您知道奴才从前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吗?”
宁欢握紧她的手,凝视着她:“你说。”
“奴才原本是一户普通农人家庭的女儿,就和天下大多数人一样,奴才家里穷,人却不少,上头有两个姐姐,下头还有一对弟妹。”玉棠缓缓回忆着过往。
“您知道奴才的母亲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吗?她常年都要在地里耕作,无论刮风下雨烈日暴雪,甚至她怀孕、生子也不得半分停歇,她怀着我们时直至生产之时才会停下手中的活计,而第二日,她又要照常下地干活儿了,什么是坐月子,我们没有听过,那是我们这样的人家想都不敢想的。”
“后来弟妹们相继出生,家里负担实在太重,奴才便被发卖了,所幸奴才遇见的是小姐,若是遇见个恶毒些的主子,奴才或许都活不到现在。”玉棠面上甚至露出一丝微笑。
宁欢听了她的话,沉默了许久。
“棠儿……”她竟不知如何宽慰玉棠。
玉棠摇摇头:“小姐不必宽慰奴才,过去的事早已过去,奴才现在能陪着小姐便很知足。”
“所以小姐……”她接着劝慰宁欢。
“奴才告诉您这些并不是想博取您的同情,只是想说,天底下过苦日子的女人太多太多了,您是属于站在多数人仰望的顶峰,很幸福很幸运的人。”
宁欢看着玉棠,久久无言。
她未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在与皇帝相处时也真的就老老实实当个宫女。
这得益于她与皇帝初见就不大规矩,一开始有了这么个形象,所以哪怕是入宫暴露身份后,她还能借着先前的东风,接着以这样的模式与他相处。
但更多的,或许还是因为她自幼成长的环境,让她对皇权至尊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也就缺乏时人的敬畏之心。
宁欢想着,不由笑了。
她也未尝不知道他待她好,想想也是,他容姿如此耀眼,又坐拥天下大权在握,她们家出身不高,估摸着也嫁不了太高的门第,与其糟践在其他三妻四妾的男人手中,不如嫁给他,好歹他长得赏心悦目,还能好好享受生活不愁物质上的事儿。
况且她已经入宫,那人还会放她出去吗。
她知道,她的命运约莫是注定了的。
但,她还要潜移默化地影响他,要做就做最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