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画面里看到了更小一些的陈灿,在呵气成霜的严冬里,被摁进满是污水的水池里;又或是在学校的厕所,一群人将他团团围住,扇得他脸颊发肿甚至出血。
视频很长,周途却只看了几分钟就关了手机,只因为在镜头拉近时,他看到陈灿黑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无助和绝望,明明不是在看他,却好似在隔着透过屏幕向他求救。
周途站在原地,攥得指节发白,一旁的江开见他这样,忙安抚道:“你冷静点,想想这事儿该怎么处理,那人现在可还好好地待在学校呢!”
经他这么提醒,周途终于找回一丝理智,点点头,将手机丢给江开,坐在沙发上好久,才低声说:“我想去找陈灿。”
闻言江开一愣,本以为周途会先去找那个姓陈的麻烦,随即又觉得合理,点头应道:“我开车送你。”
江开成年就拿了驾照,这几年没少玩车,车技自然是不用说,按着周途给的地址导航,大约三个小时就能到。
最让他头疼的还是周途的反应,上车后这人就坐副驾驶一声不吭,车里明明开了暖气,江开却觉得自己快要冻住了。
他舔舔嘴巴,主动寻找话题:“那个,这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途没答,双手环臂,直到车往前走了将近十分钟才突然开口道:“在酒席上碰到了,他不愿意跟我说,我还发脾气。”
原来是这样,难怪脸色这么难看。江开心下了然,偷偷打起腹稿准备安慰他一番,没想到周途停顿片刻,又说:“我还冤枉他,说这人是他老相好。”
江开:“……”
安慰不了一点。
就这样,两人一车沉默地向前行进,下午四点终于赶到了陈灿所在的村庄。
一直很急的周途却不肯下车了,表情凝重地坐在副驾驶,夕阳映在他侧脸,莫名多了些惆怅。
那段视频画面在他脑海里久久不散,陈灿的狼狈和无助只让他觉得胸口发闷,周途想知道,那个午后,陈灿心里在想什么。
会不会因为再遇到曾霸凌过他的人而害怕,会不会因为破坏了人家的宴席而感到愧疚……会不会觉得委屈,明明是一段不愿提及的过去,那段关系却仍被人冠上一个难听的名字。
周途莫名想起,陈灿刚到家里来的那段时间,他是怎样随意在这个沉默寡言的人身上发泄自己的怒火的,甚至在之后的日子里,也没少对他恶语相向。
陈灿永远都是沉默地承受着,不反抗,会不会在某些时刻,在望着自己满是愤怒的脸时,会让他想起那些黑暗的过往?
周途不敢再想,只觉得胸口闷得不行,就算现在对陈灿千百倍好也没法抹去他在那一段时间里的所作所为。他闭上眼,身体后仰砸进椅背里,低骂自己蠢。
七点,天就全黑了。
陈灿端着一盆热水从爷爷房里出来,他有些累,在院里的板凳上坐下,抬头看院墙外伸向天空的枝丫。
夜静悄悄的,只有房里偶尔传来几声爷爷的咳嗽,陈灿后脑勺抵在冰凉的墙面上,忽然觉得一阵迷茫。
下午时,爷爷终于肯开口和他说话,却对周途的存在和他们之间的关系闭口不谈。尽管没想好如何解释,陈灿却仍然在心底隐约期待着爷爷能问一问这个人,问什么都好。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就像不明白早上那通莫名其妙打给周途的电话一样。
这时,院墙外忽然一阵奇怪的响动,像枯叶踩上去时发出的沙沙声响,声音很大,像是在故意吸引人的注意。
农村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