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栗心下暗忖,也就是在这个时代,这国营饭店地位被捧得太高,里面的工作人员才会这么态度傲慢毫无服务态度可言,这要是换了后世,哪家餐饮店能这么对待顾客,绝对要被消费者投诉到关门大吉了!
但在这个时代,这样的服务才是常态,整个国营饭店占据了中国饭店的大半江山,在物资匮乏的六七十时代,普通老百姓一年到头都未必舍得到国营饭店来吃上一顿饭,而一般人家若是出了个在国营饭店工作的,那绝对算得上是光宗耀祖全家都跟着体面了,因为要在国营饭店工作都是需要考证的,哪怕服务员都得持证上岗,其地位和待遇堪比后世的公务员了。
不过,想到这国营饭店很快就会在改革开放后退出历史舞台,因为价格、服务等方面的竞争劣势而被迫淘汰后,江栗就不气了,再牛气又如何,迟早也是要消亡没落的,历史的齿轮滚滚而来,国营饭店的命运早就已经注定了。
只是,说好了她请客吃饭的,结果就被一碗阳春面给打发了,江栗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所以她对贺知洲道:
“这顿不算,先记我账上,等回头到了京市,我再找机会请你吃一顿好的。”
贺知洲居然也不客气,直接点头,甚至还提了要求:“不能去国营饭店请,得你自己做,我觉得你做的比国营饭店的好吃!”
她这厨艺能拔高到跟饭店主厨相媲美的高度了吗?江栗对贺知洲拍的这个马屁可是相当受用,眼睛里都带着笑,整个人都是美滋滋的,立马就道:
“只要你不觉得这样请客是便宜了我,那我肯定求之不得!”
吃饭的地方距离他们所住的招待所就没多远了,正好吃了晚饭走着回去还能顺带着消消食,不过大概是今天坐了几个小时的汽车,之后又顾得上休整,小泥鳅才走到半道上就趴在贺知洲的肩膀上睡着了。
七十年代,哪怕才八点多,街头走的人已经不多了,不远处的巷子里,不知道是谁家有人在吹着口琴,断断续续的,吹的正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贺知洲脚步一顿,一瞬间听得入了神。
江栗骤然想起身边这个人不久前才从E国归来,罗蒙诺索夫,就在莫斯科,她忍不住问道:
“你当初,为什么决定要回国?”
趋利避害才是人类的本能,国内这样的形势,正常人的选择都会是在国外蛰伏,避开这个风头,起码得等到时局变得更好一些才回国吧?那贺知洲,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段回来呢。
贺知洲愣了一下,眼神倏地变得深邃起来。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他重生回来的那一天,在E国的街头,无数的华国留学生在为了香江回归而激动哭泣,举着五星红旗和紫荆花红旗在街头摇旗呐喊。
那种疯狂而放肆宣泄情绪的场面,他上辈子活了四十多年从未体会过,但在那一刻,看到那些红色的旗帜在空中飞舞,所有人都笑得恣意飘扬,他的脑子里就是有一个坚定而又强烈的声音在叫嚣着,回去,你必须得回去,那里才是你的真正归属!
所以重生回来后,他毫不犹豫地就做出了决断,老天爷给了他再来一次的机会,趁着这一回他还年轻,他也想要奋不顾身地疯狂一次。
事实证明,他没有走错,虽然过程艰难了些,但他的付出终究还是得到了回报,老天爷给了他全新的可能,让他知道除了像上辈子浑浑噩噩之外,他还有另外一种活法,而眼下,他就更能明白,他这个选择,为他的人生赢得了多少比物理实验和科研成果更珍贵的东西。
贺知洲紧了紧双臂,把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然后缓缓侧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栗:
“也许是因为,在这片故土上,还有比科研荣誉更值得我追求和珍惜的东西,所以我回来了!”
被这双明亮到耀目的眼睛紧紧盯着,江栗瞬间怔住了。
此刻,面前这人话语和眼神中的强烈霸道的暗示实在是太明显,哪怕江栗平日里反应再迟钝,这会儿她的心跳都忍不住漏跳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