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栗一听这个称呼就乐了。
嘿, 这个小鬼,还挺会顺杆子往上爬啊,中午她让这小子叫她妈, 那是她担心孩子会被徐政委强制带走才不得已为之。
对她而言,这小子叫她妈她当然高兴,但并不会强制要求孩子这么做, 若是孩子觉得别扭叫不出口,哪怕小泥鳅一辈子只肯叫她姨姨, 她也完全不介意。
但这小子这么快就改口叫她妈, 这是江栗完全没预料到的,所以在小泥鳅说完这话后, 江栗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朝着贺知洲那边看去,想看看贺知洲的反应。
这也不难理解,何嫂子才去了不到一个月,孩子不懂事并不明白自己的妈妈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但作为何嫂子的弟弟,贺知洲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从痛失至亲的悔恨痛楚当中走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小泥鳅这么快就改口叫她妈妈了,江栗担心贺知洲会多想, 甚至迁怒到这个无辜的孩子。
但让江栗没想到的是, 贺知洲虽然愣神了一下,却并未生气着恼, 反而还认同地点了点头,摸着小泥鳅的脑袋道:
“对的, 是妈妈, 你娘去了很远的地方, 小泥鳅要等长大了才能再见到她, 在你长大之前,你都只能跟妈妈一块儿生活,所以以后你都不要再叫姨姨了,她就是你妈妈,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头,你都得这么叫,明白吗?”
小泥鳅不是很喜欢被贺知洲碰触,所以在贺知洲摸他脑袋的时候,他立马就抗拒地躲闪开,反倒是径直就投进了江栗的怀里,又再一次地唤了一声:
“妈妈。”
江栗心里面被酸酸涨涨的情绪填满,只觉得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会呢,这也太犯规了,随便干点啥就能让她举白旗投降,怎么怜爱他都不够。
江栗忍不住伸出手抱住这个小不点,认认真真地应道:
“哎,儿子,以后你就是妈妈最疼爱的乖宝贝!”
说着,江栗忍不住在小家伙的脸颊两边狠狠亲了好几下。
大概是鲜少跟人这么亲昵,小泥鳅的脸瞬间就涨得通红,小脸蛋直往江栗怀里埋,那带着羞赧又欢喜的小表情直把江栗都给看乐了。
开口喊“妈妈”这事儿起了头,孩子就像是解除了某种封印一般,叫得越来越顺口,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江栗已经听到不下十声“妈妈”了,每叫一次,小家伙那湿漉漉如麋鹿一样的小眼睛都会朝着她这边看过来,那欢喜儒慕的小眼神,真的很难不让人心软。
可能是孩子小家伙奶呼呼地叫她“妈妈”,江栗心里也慢慢地有了一种奇妙到不可思议的感觉,她好像慢慢找到初为人母的定位了,这一刻,她甚至根本不想回下河湾了,她真的很想把小泥鳅这孩子栓在自己的裤腰带上,一分钟都不想跟这么可爱的孩子分开。
但不走肯定是不行的,没把回城的手续办齐全之前,她心里都不会踏实。
好在因为江栗解释得很清楚,小泥鳅听懂了,知道江栗只是去下河湾办正事,所以小家伙哪怕眼泪汪汪一脸的委屈不舍,却还是强忍着一点都没哭闹,哪怕他并不是很喜欢跟贺知洲单独相处,仍然还是点头答应江栗会好好吃饭按时睡觉,整个人乖得不得了。
江栗心里面难受,只能给小泥鳅保证,真的就这么一次,以后她再也不要跟他分开了。
之后,江栗收拾了点东西就准备走,贺知洲带着孩子也跟了出来,还是骑着他那辆二八大杠,要送江栗去老汽车站。
七十年代,像临川这种小县城还没有公交车,但县里面已经有公共汽车,可以去省城以及周边那些县市,当然公共汽车都是一些外地大省淘汰下来的旧款,车子外观是十分破旧的,开在路上摇摇晃晃嘎吱嘎吱跟随时要抛锚散架似的,乘客的体验感不用说也知道肯定很糟糕。
但江栗要回下河湾,除了这个还真没别的选择,而且这时候县城到云陵镇的车,可供选择的余地也不多,下午拢共就那么一趟,还是临川到隔壁县但需要在云陵镇经停的车次。
江栗还算幸运,这个车是三点半开,她是踩着点到车站的,一到车站正好看到一辆灰扑扑的汽车开出了车站出站口,这车的前面挡风玻璃上挂着个牌,上面写着几个经停站的地名,江栗一眼就看到了那里面有“云陵镇”三字,哪还不明白这就是下午仅有的那趟回下河湾的车?
贺知洲反应也很快,立马就蹬着脚蹬去帮着拦车,一边追一边不停地按铃铛并大声吆喝,那车上的售票员听到了喊声,发现后面有人在追,赶紧喊司机师傅踩一脚刹车,然后跳下车来拽着着急忙慌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的江栗就往车上挤,三两下的功夫就把江栗推了上去。
&nbs p;虽然车里面很拥挤,虽然只能在进门的那个平台处站着,虽然刚刚追着汽车跑,弄得江栗浑身都是汗,但这会儿看到车门顺利关上,江栗还是忍不住大松了一口气,为自己赶上车而感到庆幸。
毕竟,若不是贺知洲踩着自行车追在后面跑,再晚个半分钟一分钟的,她肯定是赶不上这趟车了,那今天她肯定是别想回下河湾了,起码也得等到明天再说。
临川到隔壁县的车,车票票价是五分钱,但江栗只坐到云陵镇,就只需要给两分钱,车子在路上走稳了之后,那售票员就开始挨个在拥挤的车厢里收取车票钱,江栗也赶紧把自己出发之前就准备好的一枚贰分的硬币低给了售票员。
卖了票,那售票员就顺手撕了一张汽车票递给江栗。
这票就只有一寸宽三寸长,上面写着“临川县人民汽车票报销凭据”几个字,然后底下印有一个鲜红的“贰分”加粗字体,并跟着一串七位数字的编码。
这票拿到手,等下了车其实就没什么用了,但江栗却郑重地把这张票塞进了口袋里。
只因为,这个票上面,印着鲜红的临川县公共汽车票票章,这个票章一盖,这张车票意义就不一样了,至少在闲易APP那个二手平台上,意义绝对不同。
站了有二十来分钟,开到半路上就有一些乘客下车了,江栗也终于不用可怜地挤在车门一角,而是在临近驾驶位那边的一张横着的长板凳处空着的一截位置上坐下。
车里面有社员在那儿用本地方言聊天,江栗却没心思细听,只把注意力落在了闲易APP上,之前她发给那位往事随风的信息,仍然显示未读,这让江栗不免有点焦急,因为她马上就要回下河湾了,在此之前,她是必须要将那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的复印版搞定的,不然她到时候空着手回村里,回头她找个什么借口凭空把这十几本书拿出来?
因为等不起了,所以江栗只能转移目标,去拜托别人来帮她解决这个问题。
她好友列表里面,做手工糖的红杏以及送给她防狼武器的廖妍都不属于这一卦的,大概除了往事随风外,唯一能求助的,就只有那位“星星的孩子”了,毕竟在此之前,这位可是送给了她大量的书籍资料,让对方来帮她复印这一套书确实是麻烦了点,但应该也不算太难。
江栗就把她之前给往事随风发的那条消息又重新复制了一遍,发到了“星星的孩子”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