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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公社这边, 是只有两个上大学的推荐名额吗?”

贺知洲听了好一会儿都没开口,公社书记都差点忘了屋子里还坐着这么个大佛,这会儿他一问, 公社书记顿时就朝着他看了过来:

“对,每年两个,今年的名额,一个是本省的省大,正儿八经的本科,另一个在京市,是个专科, 但能去京市, 就算是专科也肯定不比省大差。”

“正好这次的两个知青, 陶运新是本省的, 这位周景之同志来自沽城,所以我这边做主, 准备安排陶运新去上本省的省大, 周景之同志则去京市, 都能离家近点。”

听到公社书记这么说,贺知洲忍不住朝着屋子里那几个大队长看了过去, 目光落在下河湾大队长以及周景之身上时,忽然嘴角微微一弯,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这位江知青是跟周知青总分考得一样是吧?因为公社只有两个推荐名额, 所以这回就没有江知青的份了?”

“其实这事儿书记您觉得棘手, 真要想解决也简单啊。”

公社书记和屋子里的其他几个人闻言都是一愣。

贺知洲继续道:

“我这次是跟着考察团一块儿下来的, 这事儿书记您是知道的吧?这次的考察团里面, 有个专家就是京大数学系的教授, 跟我还蛮聊得来的, 我刚刚看过这位江知青的数学试卷了,她的数学成绩在你们公社这边可是独占鳌头,而且她这数学试题答得着实是不错,优秀的人才就不应该被这么埋没嘛。”

“所以我看这样好了,回头我亲自给这位江知青写封推荐信,再带上这份数学试卷过去,找那位教授引荐引荐,想来那位教授应该能把江知青单独招进京大数学系,这样书记还有几个大队长都不用为此为难了嘛!”

这话一出,所有人嚯地一下都朝着贺知洲这边看了过来。

几个大队长面面相觑,这会儿却不敢开口说话。

因为刚刚他们几个内投周景之的事儿做得并不算多高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就是仗着这江栗江知青是个女同志就明目张胆地欺负人,现在这会儿这个不知来历的小子忽然站出来了,还提出了解决的办法,这事儿也算是能顺利解决,他们是傻了才会在这个时候继续冒头枉做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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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贺同志能帮江知青引荐,那是再好不过了,江知青这次考得不错,真让她上大学的愿望落空,我们心里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公社书记也是个精明的,他知道这个贺知洲有点来头,所以现在这人出言维护江栗,还给出了不让公社为难的可行办法,他当然是求之不得了,立马就打起了圆场,嘴里说着感谢的话,把这给江栗做引荐的难题直接交到了贺知洲的手里。

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转折。

三个推荐上工农兵大学的当事人表情反应大相径庭,那陶运新还好,他家就在省城,确实是在省大上学最方便最合适,所以他对于去不去京市并不是多在意;

只有那周景之,在听到贺知洲那番话后,整个人脸色都变了,他的双拳攥得死紧,看向江栗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嫉妒和不甘。

凭什么?他也是第二名,为了这个名额谋算了那么多,委屈自己娶个乡下肥婆,甚至低声下气割地赔款给那高大队长允诺了一大堆屈辱的条件,最后只能去京市上个专科,这江栗什么都没做,却能走狗屎运,轻而易举地就被京大的教授特招进去?!

江栗也懵了,整个人风中凌乱,心里面有个小人在跳脚抓狂。

开,开什么玩笑?!我一个文科出身屁也不懂的学渣,要被人引荐到京大去,还要去念数学系?我的妈呀,杀了我吧!

就特么离谱,京大数学系的门槛那么高,是什么人都能上的吗?而且她一个学渣,一看到各种公式推理还有那些弯弯曲曲的数学符号就头昏脑涨瞌睡得不行,这么高深的学科,是她一个学渣能玩得转的?这要是真进去了,跟把她架在火上烤有什么区别?

江栗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瞪着贺知洲,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小子给出的这个解决方案根本不怀好意,说引荐她去京大数学系分明是有意为之!

贺知洲一直在盯着江栗的反应,看到江栗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睛朝着他这边怒目而视,满脸都是不敢置信和无声控诉后,他的嘴角弯了弯,眼睛里也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笑意。

再低下头看着面前的这几张写着“江栗”二字的试卷,贺知洲心下暗笑,却仍然不动声色地把这几张油印试卷折叠起来,收进胸前的口袋里。

江栗很想开口拒绝这个贺专家的好意,可她知道,她若是开口拒绝,一定会被周围的这群人当成神经病。

这可是京大哎,没看到旁边周景之听到她能去京大上学后,眼睛都红得快要滴出血了?她若真这么不知好歹说不想去,她真怕旁边周景之会控制不住直接冲上来把她给打死。

况且她也给不出合理的拒绝理由,她难道要说自己对去上工农兵大学不感兴趣?真要不感兴趣,那你这几年为什么这么拼命,次次大考都报名?你不感兴趣你参加什么考试啊?这不是拿人消遣吗?

可是,眼见着公社书记就这么拍板轻易决定了她接下来的命运,江栗简直欲哭无泪,她到底是什么绝世傻|逼二百五,为什么要在刚穿过来的时候瞎逞能,把那张数学试卷给做完?

散会后江栗几乎是浑浑噩噩飘着出公社的,连周景之那快要杀人的视线都忽略了,一直到坐着牛板车重新回到下河湾都没回过神来。

知青院背地里等着看江栗笑话的人,在听说江栗有可能被人引荐去京大后,都齐齐傻眼了,唯独江栗自己有苦难言,她可根本没想过要去上什么京大,更别说还是数学系这么个大坑,可这话她要真说了,那在别人眼里绝对属于得了便宜还卖乖,完全是拉仇恨讨打的份。

不过好在,上次江栗整治高强那一下做得快准狠,直接让她一战成名了,如今她母夜叉的名头在下河湾那是声名赫赫,一般人绝对不敢轻易来招惹她了,就连一惯爱找茬挑刺膈应她的魏四喜,都在夹着尾巴做人,再不敢跑到江栗面前来跳脚。

江栗巴不得没人来烦她,她正好乐得耳根清净,她仍然在为推荐上大学的事儿发愁,一边上工,一边心里就琢磨着要不要请个假去乡镇那边走一趟。

她记得早前那公社书记在卫生所的时候曾提到过一句,乡镇那边要给各公社的拖拉机手办一个短期的维修培训班,贺知洲貌似就是这个培训班的讲师,她可以去乡镇那边找一找,看能不能单独把贺知洲约出来。

虽然拒绝上京大的理由她绞尽脑汁也还没能想出来,但江栗是必须要放弃这个机会的,她自己什么水平她自己心里有数,京大数学系,那不是她能肖想的,她就老老实实地熬过这一年,再找机会回城就好了,不是这金刚钻,就没必要揽这瓷器活。

正好从公社开会回来的隔天,就是公社粮站收公粮的日子,下河湾这边得把该交上去的公粮送去粮站。

但因为公社这边就只有一台拖拉机能用,几个大队都想用,所以红旗公社这边就出了个规定,每年用抓阄的办法来决定哪个大队使用拖拉机,抽中了就可以用拖拉机来运送粮食,没抽中,就只能乖乖地自己用板车拖去粮站。

今年下河湾这边运气不好,没抽中拖拉机,所以只能全体劳动力出动,妇女们在晒谷场帮忙把稻谷装袋,男人们则要么推着板车,要么驾驶牛车,颠簸上好几里山路,把一大袋一大袋的粮食送去公社粮站。

所以这一天,知青院这边的知青们还有那些十几岁的半大小子们都不需要上工,就连江栗都被大队长大手一挥放了一天假。

终于能歇一天了,知青院里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女知青们都在商量着这一天要怎么过,宋春霞也来找江栗了,她想去邮局给自己家里人寄一封信,顺便去乡镇的供销社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可以买。

江栗早就想去找贺知洲了,宋春霞来找,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就决定去镇上逛逛,所以隔天一大早,两人吃过早饭七点都不到就出门了。

走山路一路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镇上,江栗先是陪着宋春霞去了邮局,看宋春霞在寄信,江栗百无聊赖,就在邮局外面四下乱看。

忽然她注意到门口角落里个竹编筐子,那筐子面上看起来很凌乱,里面装着的全是废纸单子还有一些撕开用过了的信封壳子。

看到那些废弃的信封上面全都贴着盖有邮戳的邮票,江栗心下蓦地一动,想起她那个红色收藏倒卖计划,这七十年代的邮票,貌似应该也在这个红色收藏的范畴吧?

这么一想,江栗心跳就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她盯着这个竹编筐子,一面偷瞄周围的情况,一面脚下不着痕迹地挪动了几步,朝着这个筐子靠近。

就在江栗离那筐子不过咫尺,正准备弯下腰去拿起其中一个信封来看一看的时候,从外面走来了一个挑着扁担的瘸腿大爷,径直朝着这一筐废纸走了过来,这大爷也没注意一旁站着的江栗正在觊觎筐子里的那些废信封,就直接把那个竹编筐子抱起,把那一筐子废纸尽数倒进了他挑过来的那对箩筐里。

江栗:……

偏就巧了,这一筐纸倒出来后,原先那竹编筐子底下的东西就翻到了最上面,然后江栗就看到,那筐子里面并不全是废纸单子和信封,底下原来还压着一摞摞的报纸呢。

一看到这些报纸,江栗顿时就想起了那个“往事随风”跟她提的那个五千块的指定单子,一时间江栗的脖子都伸直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大爷箩筐里收集的那些废报纸猛瞧,眼看着那大爷把倒完废纸的竹编筐子放回原处,又用扁担挑着那对箩筐准备离开,江栗就在背后行注目礼,目光一路追随着这位大爷走远。

“你看什么呢?”

宋春霞寄完信走了出来,看到好友伸着脖子似乎在瞧什么东西,忍不住拍了江栗一下,顺着她的视线朝街上看去。

江栗指着不远处那个挑担的瘸腿大爷:“这大爷是干嘛的,怎么邮局这边的东西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拿走了?”

宋春霞一看就笑了:“那应该是废品站那边的老叔,专门负责收检废品的,邮局这边只要有废纸就会定时来清理回收。”

江栗顿时醍醐灌顶一般,整个人都来了精神。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呢?要找报纸的话,镇上的废品回收站就是个最好的去处啊,邮局过期的旧报纸都会统一送去废品站回收处理,那么说不准废品站就有那位往事随风的朋友需要的旧报纸呢!

而且,刚刚那大爷带走的那些贴着邮票的信封,江栗也看得一阵眼热,所以江栗立马就动了心思,她想要去镇上的废品站去碰碰运气!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去找贺知洲说清楚引荐上大学的事,所以在宋春霞这边寄完信要去供销社那边逛逛后,江栗就跟宋春霞暂时分开了,她来到了乡镇革委会,想要找人打听一下乡镇办的拖拉机手培训班是在哪里上课。

没想到刚到门口呢,就正好看到那院子门敞着,里面停着一台拖拉机,而她要找的贺知洲,就站在院子里,手里面拿着一把扳手,一面弯着腰拆那拖拉机车头的零部件,一边跟旁边的几个听课的拖拉机手讲解着。

原先几次见到这贺知洲,这家伙总是正儿八经穿着一身中山装,这回江栗却看到他就穿着个军绿色背心,光着个膀子,腰上衣服也撩起来了,抓着那扳手的手一用力,手臂那肱二头肌以及腰部那腹肌瞬间就鼓起来了。

看到这画面,江栗不由得愣了一下。

之前她就觉得这贺知洲长得不错,但还真没看出来,这小子身材也这么好,那肌肉看起来着实是有点养眼。

不过江栗这边看美男看得正起劲儿呢,那边就有人喊了:“嗨,干什么的?说你呢!”

江栗回过神来,就见到院子另一边一个戴着红臂章的男人正表情严肃地用手指着她,一面朝着她这边疾步走了过来一面厉声喝道,看样子是对她这探头探脑的行为有点怀疑了。

江栗一惊,下意识地就想要解释,那边院子里的贺知洲听到动静后抬起头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看到门口站着的是谁后,忙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冲着那边几个听课的学员抱歉地笑了笑,然后放下扳手就朝着门口走了过来。

“叶同志,她是来找我的!”贺知洲冲着那红臂章男说道。

那男人一听这话,目光在江栗和贺知洲身上扫了两眼,似是明白了什么一般揶揄一笑,没再过多追问,摆摆手转身就走了。

这么一靠近,这男人肩膀和腰腹部那隐隐还夹着汗渍的极富力量感的肌肉就愈发清晰晃眼,直看得江栗面红耳赤,她忙撇开视线,只抬起头看向贺知洲的正脸,清咳了两声后问道:

“那啥,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贺知洲似是没看到江栗那羞窘躲闪的动作,把脖子上的汗巾扯下来,一面擦着手上的机油一面问道:

“你是来问上次我说的那个推荐上大学的事儿的吧?推荐信我已经写好了,等我这边的培训课上完,我回县里就会去办这事儿,最多一个星期就能给你回复,这个你大可放心,距离下半年新学期开学还有一两个月呢,完全来得及。”

江栗顿觉尴尬又难以启齿,人家对你上大学的事儿这么上心,这就已经把推荐信都写好了,你却说不想去上了,这不是好心当成路肝肺,故意拿人开涮吗?

所以她站在门口扭扭捏捏,好半晌都没能把这拒绝的话说出来。

就在江栗纠结僵持的时候,院子里有个听培训课的拖拉机手朝门口这边指了一下,不知道是朝着其他几个说了啥,那几个拖拉机手哄然大笑,紧接着就有那爱起哄的,忽然扬声冲着门口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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