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特殊情况,我需要紧急救人,缺抗胆碱能药物,你那边能弄得到这类药吗?】
【能的话请你帮帮我,我这边已经把你要的《小兵张嘎》凑齐了,我需要这个药,如果你能给我弄一盒过来,我把整套的《小兵张嘎》火花送给你!】
江栗把这一长串的话打出去后,手都在发抖,但她一下都不敢错眼,一直紧盯着蓝色的显示屏幕,等待着那边的回复。
这个等待的时间是焦急的,令人焦躁难安的,哪怕只是短短的几十秒钟,江栗也觉得跟过了近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甚至有一种冲动,如果这个“往事随风”不在,她就要去找红杏或者廖妍,再不行她就得去发帖区高调求药了。
>好在运气站在她这边,她这条消息发出去后,不到半分钟,发出去的消息就显示已读,并且那边很快就有消息回过来了。
【抗胆碱能药物?这是处方药啊,你需要这个得去医院找医生开处方,怎么上我这儿来求药来了?】
【你真凑齐那套火花了?一整套?这套火花有十八张,每一张都不重样,你确定你真的凑齐了?】
【得,看在咱们这么有缘,又都是玩火花的同行的份上,我也不问你为什么不去正规途径购买这个药了,就帮你这一回。】
【也算你运气好,我老表开了一家诊所,这个药他那诊所里就有,我去找他要上一盒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咱们可得事先说好啊,药给你可以,要是你用这个干什么为非作歹的事儿,出了问题我可不负责啊!】
这么说着,那边却没提要江栗那套《小兵张嘎》全套火花的事儿,反而给江栗说了一句“等着”就下线了。
江栗感动得差点没哭了。
之前她还对这位抠脚大叔心存疑虑,怕她收集的那些火花会被对方压价让自己吃亏,总想着多发帖钓鱼寻求更多的客户,但这回这位大叔的反应,彻底让江栗羞愧了,她觉得她的格局有点小了,和这位大叔的做法一对比,显得她相当小家子气。
不管怎么说,因为今天这一出,她对这个抠脚大叔的好感度那是蹭蹭蹭往上涨,直接涨到爆表了,接下来她要正式邀请添加这位大叔为好友,把这位大叔列为她的长期合作伙伴了。
江栗就在旱厕里呆着,哪怕臭气熏天蚊子还巨多,她也没出去,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那个“往事随风”才重新上线,将一个链接发了过来。
链接里面是一盒阿托品注射液,还附带了使用方法,挂价却只有一块钱,跟白送没什么区别了,江栗赶紧拍下了这个商品,转头,她也用同样的价格,挂单了那套《小兵张嘎》,把链接发给了这位抠脚大叔。
没有更多的寒暄,江栗拿到药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不过她没傻到在卫生所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拿出来,在那位覃大夫表示对何嫂子的情况无能为力,让大队长把人带回去准备后事后,江栗偷偷把那个陌生男人拽到了角落里,盯着对方问道:
“你跟何嫂子什么关系?”
这个男人眼泪都没来得及擦干,眼看着何嫂子要被大队的人带走,顿时就急了,哪里还有功夫来搭理江栗,他一把将江栗甩开,一双眼睛如锐利的鹰隼一般朝着江栗阴冷地瞪了过来:
“收起你的好奇心,不该你打听的事儿少打听,明白吗?”
什么人啊这是?真是好心当成路肝肺!江栗气得够呛,忍不住瞪了这男人一眼,也顾不上七拐八绕扯那些有的没的了,趁着周围的人不注意,她把那盒偷偷拆掉了外包装的阿托品,径直塞进了这男人的手中。
“我不知道你是何嫂子的什么人,但我猜你们应该关系匪浅,相信你不会害她!这是抗胆碱能药物,专门解敌敌畏性的特效药,管不管用我不知道,但你可以试一试。不过这个药需要注射使用,至于找谁来注射,这个我不负责,得你自己来想办法!”
“另外,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收起你的好奇心,不该你打听的事少打听,也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这药怎么来的,我无可奉告,也请你不要追查!”江栗学着这个男人的语气低声警告道。
几支玻璃装的药液塞进这个男人的手中,冰凉的触感瞬间就让这个男人愣住了。
江栗却没再过多解释,摆了摆手就抱着小泥鳅闪到了一边。
那男人很快就反应过来,阻止了那边大队长要把何嫂子带回下河湾的动作,反而提出要带着何嫂子去县里。
那覃大夫似要说什么,但看那男人一脸坚决而急切、执意要带何嫂子走的架势,顿时又闭上嘴不说话了。
大队长不知道这小子是什么来历,见这小子莫名其妙冒出来,现在又要在这种明知道救不活何嫂子的情况下还要再折腾,顿时就不乐意了。
但是就在他要跟这个年轻人起冲突的时候,忽然从公社那边来了几个人,公社书记带着几个人急匆匆来到了卫生所:
“老高,听说高季东媳妇儿突然昏厥送到卫生所来了,出什么事了?”
刚问完这话,公社书记一抬头,看到那边跟大队长对峙的年轻男人,顿时愣住了:
“小贺同志,你怎么在这儿?”
大队长这才看向公社书记:“您认识他?”
公社书记点了点头:“这位是跟着考察团下来县里面机械厂做技术指导工作的专家贺知洲同志,正好乡里面想办一期机械培训班,专门给各公社的拖拉机手上一个短期的维修培训课程,就请了这位小贺同志来当讲师。”
这小子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吧?这么年轻的专家?屋子里的几个人都表示惊讶,但公社书记说的话肯定不会有假,所以在场这些人看向这位贺同志的眼神顿时变得恭敬客气了不少。
公社书记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屋子里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忙问大队长:
“你们,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大队长赶紧把何嫂子喝敌敌畏,现在情况很严重,估计救不活了的情况解释了一遍,又说起这个小贺同志要把何嫂子送到县里去治病瞎折腾的事儿说了。
公社书记愣了一下,在贺知洲脸上略看了几眼,顿了顿后就笑了,冲着大队长道:
“这怎么能算是瞎折腾呢?小贺也是好心,既然卫生所这边没办法,那送去县医院看看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真就把人给救活了呢?”
那边覃大夫看公社书记都出面了,赶紧也站了出来:
“是这个理儿,患者的病情目前就我一个人看过,但我一个赤脚大夫的诊断结果可算不得权威,还是送去大医院请专业的医生给看看的好,兴许县医院就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有更加对症的治疗办法呢。”
这下大队长也不好再拦着了,悻悻然地冲着那边几个社员摆了摆手,示意几个人让开。
贺知洲深深地看了一旁抱着孩子的江栗一眼,见江栗冲着他点头后,急走几步弯下身去,一把背起何嫂子就冲了出去,叫上那边的车把式富贵叔帮忙,把何嫂子放在自行车后座上并用绑带跟他的腰上捆绑固定在一起后,这男人拼命踩着二八大杠就往镇上跑。
出了这样的事儿,白席显然是吃不成了,等江栗带着孩子跟随大队长一行人回到下河湾的时候,原本坐在何嫂子家院子里等着吃杀猪菜的那些社员都已经离开,四叔公那边做主,把做好的几大锅杀猪菜直接分了,家家户户分了一碗端回去吃。
至于给高季东立衣冠冢的事儿,几个叔公没言语,得等大队长回来再说。
下午还要上工,但社员们当中还是有好几个婶子在村口那个大榕树底下坐着,就等着大队长一行人回来呢,一看到富贵叔的牛车进村,这些婶子立马就迎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怎么回事。
“队长,怎么回事?”
“季东媳妇儿呢?怎么没跟着你们一块儿回来?”
br />“人没事吧?医生怎么说啊?”
“不会真是被秀香那丫头给气得吧?”
大队长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冷声解释道:
“不是,跟秀香那丫头没关系,是何英那姑娘想不开,前两天偷偷喝了敌敌畏,人已经送到县医院去了,具体情况还要等县里面的医生看过之后才知道。”
几个婶子顿时震惊了:
“什么?喝了敌敌畏?她也太傻了吧,就算季东没了,她也不能这样想不开啊!”
“我的天,我就看她这几天脸色不对劲,昨儿还呕吐了,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夜里守灵着了凉,原来是喝农药了!”
“这何英对季东用情这么深啊,往日里还真看不出来,她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聊季东的事儿,我们还以为她对季东也就那样呢,没想到季东这一走,她居然这么狠得下心,竟然直接寻了短见!”
“胡说,何英对季东还不好啊,当初她都去随军了,季东那个娘一病,她立马就回来照顾老人了,十几年了,季东在部队忙得没空回来,这家里家外不是何英那姑娘一把抓?这孩子这么多年可一直安分守己,你别被那高秀香几句瞎话就给带偏了,她编排何英那些话,根本就没安好心!”
“就是,人家冲着抚恤金去的,当然是什么话歹说什么,能有几句是真的?就是可惜了孩子,小泥鳅还不到三岁呢,爹刚没了,现在妈又喝了农药,这孩子要怎么办?”
话说到这儿,几个婶子都齐齐沉默了。
没人接着一茬。
因为这年头家家户户都难,谁家不是萝卜头生一大堆?孩子一多,吃得也就多,能养活就算不错了,都是勉强在糊口,要让谁家再接纳一个孩子添一张口,就等于要从全家人的嘴里分口粮,这谁家愿意?
若是何英那抚恤金没放弃,看在这么多钱的份上,那这些社员肯定会抢着养小泥鳅,但现在大家都知道,高季东这次牺牲根本拿不到补偿,什么都图不到的情况下,这些社员当然不蠢,没人乐意来当这个冤大头。
大队长也知道各家都难,也不好让这些社员为难,正要开口说把小泥鳅接回自己家算了,却被一旁一个婶子一把扯住了衣服,那婶子表情不怎么好看,冲着大队长直使眼色,阻止他说话。
这婶子,正是大队长的媳妇儿,看样子,对于收养小泥鳅这件事,这位婶子并不怎么乐意。
大队长一看自家婆娘那个脸色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清咳了两声后就道:
“到底是高老六的孙子,现在季东没了,何英又出了事,这孩子就得高老六家来养,这样,我去找高伟军高伟民,怎么着都是亲兄弟,总不能连自家哥哥唯一的骨血都不管不顾吧?”
江栗被大队长这话给气笑了。
白天那高老六家三个子女来何嫂子家闹事,对何嫂子和小泥鳅是什么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那高秀香一口一个野种的,摆明了对小泥鳅没半分亲情。
就这么一帮狼心狗肺的畜生,能看在高季东这个异父哥哥的面子上接纳和善待小泥鳅?快得了吧,小泥鳅真要送到高老六家,那才是真的送进了狼窝呢,怕是根本没好日子过了!
“不用了大队长,高季东同志办丧葬的那天,何嫂子就把小泥鳅交托给我照顾了,我答应何嫂子的承诺得说到做到,现在她人还没回来,这孩子就得跟着我,正好我现在在晒谷场那边每天上工也不忙,可以顺便看着孩子,就不劳烦高六叔那边忙活了。”
江栗把小泥鳅紧紧抱在怀里,冲着大队长似笑非笑地道。
大队长表情讪讪的,大概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厚道,但既然江栗愿意接手,他巴不得不粘手这个烫手山芋,赶紧就应道:
“那成,那这孩子最近就跟着你吧,你也不用回知青院了,暂时就住在季东媳妇儿家里吧。”
大队长媳妇儿也假模假样关心道:
“你一个姑娘家住在那儿怕不怕?要是怕的话,我这边叫个婶子晚上去给你做伴。”
高季东又不是死在了村里,尸体都没见着,高家那灵堂现在也撤了,那院子跟原来没什么两样,有什么好怕的?
江栗摆摆手摇头:“不用,回头我叫上知青院的宋春霞宋知青就行。”
话说到这份上,大队长和大队长媳妇儿都无话可说了,正好这时候那边四叔公派人来喊,问大队长下午给高季东的坟冢埋土的事儿,大队长夫妻赶紧找了个借口溜了。
江栗带着孩子回了何嫂子家,正要把院门关上呢,巧得很,刚刚她跟大队长媳妇儿提到的宋春霞同志就找上门来了。
“你总算是回来了,可让我一顿好找,我听郝红军说,何嫂子出事,你跟着跑去公社卫生所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江栗叹了一口气,让宋春霞进门后,这才开始把上午发生的事情始末说了一遍,宋春霞听得瞠目结舌,听到最后得知何嫂子被送到县医院去了,现在还生死未卜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栗子,我想你说的是对的,我再也不想嫁人的事了,当初我还羡慕何嫂子日子过得滋润呢,这一转眼就天翻地覆,丈夫没了,连她自己都要把命搭进去,这太不值得了!”
宋春霞感慨道。
江栗心下暗忖,谁说不是呢,这还是宋春霞不知道高季东是内鬼的事儿,不然她更加要怕了,外人都只道何嫂子是用情至深,丈夫死了她悲痛欲绝才寻了绝路,但只有江栗知道不是。
间谍的事儿牵连甚广,又过分敏感,何嫂子一定是为了让这件事在她这儿画上句号,不希望再把更多的无辜者牵扯进来,才会选择自戕的。
这才是“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的真实而典型的例子,何嫂子,被她的丈夫高季东给坑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