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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Chapter 21

太阳并没有晒化暗流。它就藏在水下面, 时不时翻起来,带着尖利的石砺,冷不丁给人会心一击。

温梦完全没想到廖维鸣会问出这么突兀的问题, 一时大脑有点宕机,睫毛也随着呼吸抖了抖。

廖维鸣耐心的看着,数着。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眨一下眼,往往是说真话。眨两下眼,通常就是要撒谎了。

这个温梦偶尔会冒出来的小毛病,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但作为旁观者,廖维鸣看的清楚。

毕竟他认识她太久了。

有一年夏末, 还是朋友的两个人站在美院新开的奶茶店前。

廖维鸣研究完菜单, 侧脸问温梦:“要不要加奶盖?”

温梦摇头, 犹豫着:“不了。”

廖维鸣扫过她挣扎的神情, 想了想,转向店员:“麻烦来两份半糖的, 都加奶盖。”

温梦非常轻微的拒绝了一下:“我不要吃奶油, 热量太高了, 会长肉。”

“你看见那个东西了吗?”廖维鸣指着被北京的妖风刮得满街乱跑的小石子,“再瘦下去, 你就要跟它一样也被风吹走了,到时候我可不救你。”

连哄带骗一番话讲下来,他还想着要不要再劝温梦两句。结果一扭脸, 就听见咕咚咕咚的声音——温梦已经一个没忍住, 已经抱起刚做好的奶茶, 喝了半杯下肚。嘴边沾着奶盖沫子, 成了一层白胡子。

廖维鸣顿时“噗”的笑了。

温梦不好意思起来, 心虚到脸蛋都红扑扑的:“我不馋, 就是有点渴。”

嘴上很硬,就是睫毛簌簌的颤动了两下。

这是廖维鸣第一次观察到眨眼与撒谎之间的关系。

当然如果有科学家在场,一定会批驳说,这种生理联系实在太微弱。完全是玄学,甚至都比不上星座。

这点廖维鸣也认可。

因为今年过完正月,和平里那处老职工宿舍被卖掉了。温梦带着她的全部家当搬来了国贸,衣服一件件挂进崭新的衣橱里。

箱子空了,就露出被压在最底下的几个本子。有人曾经一遍又一遍的翻阅过它们,读到纸张的边角都折的弯了起来,写在纸面上的清隽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廖维鸣路过时无意间看到了。

他弯腰随手捡了一本起来,读过几页之后,明白了这些笔记来自哪里:“这不是彦诺留下来的吗?这么多年你一直留着?”

温梦停下正在整理衣服的手,表情显得很惊讶:“我还以为早就弄丢了。怎么会在这里?”

这回她眼睛瞪得圆圆的,连眨都没有眨过。

但在廖维鸣看来,温梦讲的分明是假话,足以证明那套判定真伪的理论也有走不通的时候。

而眼下,婚纱店里灯火通明。

更衣室里悬着水晶灯,造价不菲。一个个透明珠子被当中的灯泡打得通透,映出钻石似的火彩。

温梦眼球微微转动,不知道是被这灯光晃的,还是正准备要开口。睫毛成了蝴蝶的翅膀,飞累了,要往下落。

片刻后。

“维鸣,你不要怀疑我。”她一字一句的回应了廖维鸣的问题,“我答应过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手抬起来,主动挽住男人的胳膊,带着柔软和退让的态度。

温梦一向把承诺看的很重,从廖维鸣刚认识她那会儿就是这样了。说要考第一,就要铆足劲考第一。宁可中午不吃饭,晚上熬夜,也要加班加点做题。

既然她答应过他,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完成,无论是否违背自己的心意。

这算不算是爱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

廖维鸣也不清楚。

他感受着皮肤相接间的那一点悸动,把目光从温梦脸上移开,不再去细数她睫毛抖动的次数了。

因为无论对方吐出来的话里到底有几分是真情流露、又有几分是内疚与配合,他都只能全部当成甜蜜的果实,把它一口吞下去。

——他太渴望被爱、太渴望被需要了。

这种渴望越涨越满,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一天天磨下去,早就溃烂的不成样子。

这是他的报应。

……

叩,叩,叩。

就在这时,更衣室的门响了。

“里面还好吗?”店长在外面等了半天,没见到他们出来,也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事,有点着急,“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温梦提高了音量:“不用,我们马上就出来了。”

她松开身旁的男人,而对方回过神,跟着推开门。

更衣室的门一被打开,迎面就撞上了店长殷切的眼神:“您二位刚才讨论的怎么样?”

温梦和廖维鸣对视了一下,同时开口。

他说:“不好意思,我们再考虑考虑。”

她说:“我们买。”

两个人结论是截然相反的,弄得店长都有点懵——进更衣室之前,明显是做丈夫的一心要买,做妻子的觉得太贵。怎么猫在小黑屋里五分钟,情况还反过来了?

不过甭管他们心里绕着什么小九九,生意总是要做的。

店长只管笑成了一朵花,带着人往收银台走:“您真有眼光,我也觉得再没有更合适的婚纱了。”

廖维鸣当做没听见这番恭维,扭脸认真的问温梦:“确定要吗?”

店长生怕客人改变主意,赶紧插了一句:“先生这事您最好别提意见,应该听太太的。毕竟衣服谁穿,谁才有发言权,您说对不?”

“对。”温梦点了点头,神情严肃,“衣服是我穿,得听我的。”

说出话的瞬间,她不自觉的眨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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