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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hapter 14

太吵了。

真的太吵了。

知了的尖叫一声盖过一声, 好像它们不是趴在树上,而是贴着人的耳朵边上拼命呐喊,恨不得把鼓膜震碎才罢休。

可明明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廖维鸣从梦里惊醒, 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他朝右边伸手,确认温梦在他身边睡着。这才冷静下来,沉重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复。

此时卧室是静谧的,旖旎未消。月亮爬上来,透过窗帘缝隙照在椅背上。男人的衬衫和女人的真丝裙凌乱的交叠在一起,一点暧昧的暖。

廖维鸣下床的动作拿得很轻, 生怕惊动枕头另一边的人。

他走到落地窗边, 认真检查了一下。

窗户是关好的, 塑封性绝佳, 连三环的车水马龙声都透不进一点来,更别提几只虫子叫了。况且这间为结婚准备的公寓在市中心38楼, 树根本长不了这么高, 又怎么可能听的到蝉鸣声。

但廖维鸣确实是听见了。

“知了——知了——”

嘹亮、刺耳, 不断回响,如同重新走进2010年的那个夜里。

隔了太久, 记忆应该变得模糊不清才对。可有些片段如同被小刀刻过,留下深且密的沟壑,再也忘不掉了。

——那天的东来顺饭店外, 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惊醒了温梦。

她回过神, 推开了廖维鸣, 从他的怀抱中挣脱, 匆匆的点亮了屏幕。在发现是李彦诺的来电之后, 她举起手机, 颤抖着回拨。

对方很快接了起来。

那句“喂”隔着太平洋和15个小时的时差响起,温梦脸上露出快要哭出来的神情。她一边对着听筒讲话,一边下意识往前走去。背影渐行渐远,好像要彻底从廖维鸣的世界离开一样。

而廖维鸣被独自留在树下,站在凝聚成团的空气里。酒意上涌,柳树叶被晒得打卷,和尖锐的蝉鸣一起剥夺了最后一点氧。叫人干渴、窒息。

哪怕此时是在38楼的崭新公寓,哪怕此时温梦就在不远处的床上沉睡着,那种干涩的观感还是逼真到难以置信。

廖维鸣喉结滑动了下,不敢再回忆了。他走了几步,绕过落地窗,推开了卧室通往阳台的门,渴望新鲜的空气。

国贸的夜景总是很美。

阳台下面是京城繁华的灯火,星星点点,悬浮在晚风里。不远处CBD大楼闪过彩色飘带,晕出些玫瑰色的光景。

房子选的贵,地点就好。

新建成的小区紧邻两条地铁线,哪怕遇到车辆限行的时候,出行也很方便。除开这些,当初廖维鸣看上这处房子,还有一点考虑。这里比别墅更靠近商业区,距离温梦的单位走路过去才20分钟。不用赶北京的早晚高峰,简直是所有通勤人的终极梦想了。

不过在选定这处公寓时,温梦是极力反对的:“还是找个四环外的地方吧,我早上坐公交车就行。也别买这么大的,这样还贷的压力能小一点。我到年底估计能存个6万……”

她有她的考量,不想欠廖维鸣太多。

廖维鸣打断她,若无其事的耸耸肩:“不用你给,也不用贷款。你还不知道吗?我有钱。”

这么一番自吹自擂下来,温梦有点被逗乐了,忍不住吐槽他两句:“你这也太凡尔赛了。还能这么直接夸自己,是不是看不起劳动人民?”

不是看不起劳动人民,也不是吹牛皮。

是除了钱,廖维鸣有时候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给不了温梦。当然他还有爱——多到让人沉溺的爱。

但那不是温梦想要的。

就好像他有很多很多苹果,可她只想要一颗梨。

能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

廖维鸣倚住阳台的栏杆,眺望夜景的同时,突然有了点想要抽烟的冲动。他摸了摸睡衣裤兜,发现里面是空的,这才想起最后一支刚才也被温梦碾灭,扔进了垃圾桶。

夜里风紧,站了不多久,睡衣就被寒意打透。回到床边上时,温梦像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凉气,不安的动了动。脸皱起来,梦里也在发愁。

廖维鸣想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又怕会吵醒她,最后还是默默躺下了。

屋里若有若无的浮着香水味,百合烧尽,灰烬里点点星火。

*

那一晚温梦过得不大踏实。

她被沉甸甸的回忆坠着,熬到后半夜才勉强迷糊着。等真入睡之后,大脑又异常亢奋,开始做梦。

天上游动来巨大的鲸鱼,张嘴吐出一个白胡子老头。他举起两只手,问她掉的是金斧头还是银斧头。

“都不是。”温梦迷迷糊糊的说。按童话里的说法,她掉的应该是铁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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