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那五步敌我之距便是匹夫的天地。
三尺杀人剑,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但眼前人绝不止五步,也并非十步百步,而是其外景所延伸之处,皆为自在天地!
猝然,一记剑斩已是打断了他的提醒,编布细密血纹的秋水剑身在雨中似是化作一条夭矫的血色狂龙,撞向了他的胸膛。
雨幕炸开,李书文将嘴里的【龙参蜜片】彻底咽下,手中银枪昂扬挑起,一沓紫籙药符不要钱似的甩出,生机勃勃的清微甘露覆于伤口断处,缓缓长出崭新的骨肉筋膜。
砰!
电闪雷鸣,天地明灭。
倏忽间,血色狂龙摧枯拉朽般掀飞武当剑仙宋唯一的绞掠斗杀之招【逆鳞斩蛇】;撞灭虎头少保孙禄堂将诸家拳术融于一炉的龙蛇合击;冲倒形意宗师郭云深打遍天下的半步崩拳.直杀到李书文面前。
杀剑对神枪,仙体对极意!
二人皆已感受到彼此所散杀机,眼中杀意如雷火互撞,暴起璀璨精光。
李书文炁劲强提,银枪一抖,仅剩的左手紧握枪身,腋窝擒扣枪攥,拨草寻蛇,翻飞枪芒化作丈许长的赤角银龙戳向甘凤池,直取眉心神庭,搅得风雨回旋。
杀剑已至,将武圣断臂吃干抹净的甘凤池虽瞧着双目猩红,好似癫狂失智,但其打法心思依旧缜密无比。
几丈长短对常人而言尚隔甚远,可对宗师来说不过转瞬刹那,更何况他是天下罕有的武圣,枪剑间的兵械差距,并非是什麽影响胜负的绝对因素。
心念飞转间,甘凤池眼神忽凝,目光紧盯李书文脚步肩关,进身刺剑的同时掌心炁劲故意喷吐,手中杀剑立即飞掣而出,正如其所料被枪尖拦下。
眼见李书文枪攥沉坠,肩关收紧,甘凤池下潜蹲闪,双臂环向其腰身,趁着银枪狠砸的同时,提膝攻其小腹,想要箍断其腰椎的同时,再毁其丹田!
忽然,李书文弃枪不用,竟也是抬膝顶颅,左臂屈肘下砸,落点正是甘凤池那送上门来的脊柱大龙!
【刚拳无二打,落肘如陨坠】!
避不开,也无须避,就这一击定输赢!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看!
二人心中不约而同闪过此念,拳脚间杀意纯粹无比。
砰!
肘影惊落,血水飞溅。
雨势泼天遮眼,然在二人面前却似无物,各自诸般变化尽被彼此收入眼中。
到头来,终究是甘凤池占了体魄强横的便宜,凭藉无可匹敌的速度抢得半点先机,右膝撞上李书文小腹,炸开一个骇人血洞,无数脏器碎片喷薄而出,却没等他双臂环紧腰身,李书文的膝顶和落肘同时杀到,蕴含极意的一膝一肘将甘凤池的上半身砸出一个几近九十度的弯折弧线,莹白如玉的骨茬刺破沉金筋膜和猩红肌肤,暴露在大雨之中,无比惨烈。
乍一看去,好似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李书文强忍剧痛,抬起的右膝顺势出脚正踹,再次将甘凤池远远踹飞。
「杀!」
不等甘凤池落位坠地,见此良机的李存义虎吼一声,狂吞了一口风雨,握刀双掌筋骨毕露,掩日刀光再现,雨水但凡阻拦在前,立时被那破釜沉舟的刀意斩成漫天雨丝,元炁席卷,满是决意。
「徒儿,我来助你!」
郭云深脚下步步生根,四肢百骸皆有炁劲鼓荡,原本乾瘦如柴的两拳顿见气血涌动,先是变红,而后红的发黑,转眼粗壮如锤,散发骇人杀机。
拳如炮弩,裂帛震空,只是瞬间,雨珠爆散,崩拳杀至!
与此同时,先前未能建功的宋唯一丶孙禄堂也再起杀招,与赶来的王五爷一起,各自寻了刁钻角度,向半空中那全身尽是破绽的甘凤池攻去!
感受着诸多难以摆脱的杀招,甘凤池却似无所觉,沾染鲜血的舌尖伸出,舔了舔唇边残留的肉末,仿佛在回味什麽绝顶美食。
「原来,这就是极意.」
铺天盖地的杀机随着李存义几人的出手,已封天锁地般将甘凤池牢牢困于围杀之阵中,如潮水铺开,令在远处观战的的冯曌都肌肤起栗,如火烧身,心弦紧绷。
甘凤池眸子越来越亮,两腮一敛,胸腹急剧震颤鼓荡,激起一声低沉牛哞,和数道连震蟾鸣,背后仅剩半截的脊柱动颤之间,竟硬是凭藉惊世骇俗的炁劲造诣驱使佛筋武表将两块断裂道骨扯回体内,隐于皮下。
正在此时,杀招落下,刀剑拳掌齐落如雨点,已尽数打在甘凤池身上。
可甘凤池只是双拳旋绕太极,横推而出,诸多杀招瞬间消散无踪,几人的脸色全都变了。
「莽牛劲?钓蟾功?」
宋唯一瞅着甘凤池身上的武当奇功,再想到他方才扯骨回身的离奇手段,失声道:「还有易筋经?!」
莽牛练体,以脊柱驭四肢百骸;钓蟾练炁,运元炁养性灵意识;易筋活血,借洗髓疗内外伤势。
眼前的甘凤池,醉心人仙武道两百年,种种手段简直不可以道理计。
没等几人再有动作,甘凤池突的皱眉抬眼,但见高天风暴怒卷生浪,虹吸漩涡扩的更大也更深了,遮天蔽日,不见天光,乍一打量仿似天塌了一般,几要坠入人间,如能触手可及。
厚重浓郁的黑云里,彩白雷光轰隆明灭,数不清的扭动电弧咔嚓作响,在云中游走四散,如万千金蛇狂舞,映着一道孤胆提头,傲立捉枪的身影。
「椿泰已死,余寇还不授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