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飞抵浮光派。

江月还直接让仙鹤落在清风居, 他从鹤背上跃下，随后扶那少年下来。

今日的清风居除他们以外无人造访，他离派之前就告诉清尘, 他把人带回来后可能要麻烦她，让她做好准备。

此时，清尘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视线停在少年身上，打量了他一会儿，冲江月还道：“先带他去药泉泡泡吧。”

药泉就在清风居的偏院里, 是一眼活水温泉，泉水灵气充沛，清尘喜欢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植物种子, 把能够药用的种在泉眼附近的土壤中，植物根系汲取泉水长大，一些叶片或果实落进温泉中，久而久之，这眼泉水也带上了一些药性，能够起到很好的疗伤作用。

有药泉在, 偏院的潮气要重一些, 江月还留意到少年一直在舔自己的嘴唇——龙傍水而生, 对水的敏感程度自然比常人高，他应该是感到这里潮气重, 干渴的身体在渴望水分。

他刚把少年牵到药泉旁边，少年就迫不及待地挣开他的手，在泉眼边蹲身, 伸手捧住泉水, 凑到唇边痛饮起来。

“……那是让你沐浴用的, 不是让你喝的。”江月还有些无奈，意识到这条龙可能不知道洗澡水不能用来喝，虽然是灵泉水，喝了也没什么大问题，但人们总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不遵守规矩，就显得格格不入。

很显然，这条龙并不讲究，这也不能怪他，任谁被关在笼子里十几年，也是讲究不起来的。

少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没懂为什么这水不能用来喝，他实在是太渴了，根本忍不住本能的渴望，一边打量江月还，一边又拘了一捧水。

江月还只好蹲在他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你喝吧。”

这回少年直接伏在泉边，把脸扎进了水里去，江月还眼睁睁看着泉眼水位下降，诧异道：“他们从来不给你喝水吗？”

太监送到牢房的食盒里，只有饭菜，没有水，也没有汤。

那些人在限制小龙摄入水分。

江月还眸色渐暗，他清楚缺水会给龙带来多大的痛苦，那些人为了从龙身上获取利益，根本不顾龙的感受。

用那样狭小的笼子关他，给他那样肮脏恶劣的环境，给他吃下人才吃的最次的饭食，甚至连水都要限制。

他忍不住呼出一口浊气，安抚少年道：“没关系，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限制你喝水，你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少年闷头喝了一通，喝到实在咽不下去了，这才抬起头来，泉眼的水位因此下降不少，又徐徐蓄满。

他看着这眼净澈见底的泉水，擦了擦嘴角，用手指指指泉眼，又指指自己，并看向江月还，似乎在询问自己能不能下去。

“嗯，你下去吧，”江月还道，“你不会说话吗？没人教过你说话？”

少年摇头。

江月还叹口气，想来连洗澡水不能用来喝都不知道的小龙也不可能学会说话，能听懂已经很不容易了。

少年把脚探进水中，泉水没过了他脚腕的伤，这好像让他觉得疼，皱了皱眉。

灵泉在治愈着他的伤势，虽然沾了水，伤口却开始愈合，少年懂了什么，把另一只脚也放进水中，准备整个人跳下去。

“等等，”江月还拦住他，“先把衣服脱了。”

少年只好脱下身上披着的外袍，依依不舍地放在旁边，紧接着又要往泉眼里跳。

江月还再次拦住他：“……我是说脱你自己的衣服。”

少年眼中流露出茫然。

江月还抿唇——看来这龙非但不知道洗澡水不能喝，还不知道洗澡应该脱衣服。

他耐心道：“你这衣服没法要了，先脱掉再洗，等你沐浴完毕，我给你换一件新的，可好？”

少年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是他刚进皇宫时皇帝赏给他的那件，十几年过去，早已变得又脏又破，还有股难闻的味道。

随后他又 看了看江月还，再看看站在院门口的清尘，眼中露出“可你们都穿着衣服”的疑惑眼神。

江月还循循善诱：“在别人面前确实不该光着身子，但现在是特殊情况，你先沐浴，然后清尘给你检查身体，检查完了，你再穿上新衣服，你看可好？”

这回少年明白了流程，他点点头，一把撕开捉襟见肘的破衣服，苍白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他撕开衣服的刹那，江月还瞳孔微微收缩。

他看到少年肩胛处赫然钉着钉子，左右各一，钉头露在皮肤外，足有拇指盖大，钉子从身前钉入，从背后穿出。

他面色微变，制止了少年想跳进泉眼的举动，唤道：“清尘，你来看看。”

清尘走到少年跟前，随即皱眉：“法器？”

江月还点头，视线看向钉头上的花纹：“可知道这是什么门派的法器？”

“没见过，”清尘伸手摸了摸，“这东西应该是封印法力用的……难怪，我就说他一条龙，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伤势，这东西在身体里钉着，让他根本无法自愈。”

江月还合了合眼，表情变得有些严肃：“我会让他们去查——你来帮我，把这钉子起出来。”

他说着，又对少年道：“会有点疼，你且忍忍。”

少年没什么反应，似乎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相当配合地任由他们摆弄。

江月还将手抵在他背后，灵力从他指尖溢出，将那颗钉子一点点从少年身体里顶了出来。

钉子在体内十余年，早已和皮肉骨骼长在一起，取钉的过程自然是疼的，少年脸色渐渐苍白起来，江月还感到他身体在抖，却依然一声不吭。

他手上猛地加力，剩下的半截钉子瞬间从体内顶出，带出了粘稠的血，少年因剧痛而眼前发黑，忍不住张开嘴，大口喘气。

“你为什么不叫？”清尘不解地问，“没人规定疼不可以叫，不叫出声来，你会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