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近楼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几天, 梦里都是那个人的样子，很真实，因而醒来就变得非常痛苦。

他睁开眼, 看到熏香早已燃尽了, 听到外面传来“轰”的一响, 地面都跟着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是弟子们惊慌的大喊：“又来了！他们又来了！”

“结界要撑不住了，快来帮忙！”

“萧易, 把朱雀拿出来！”

“前辈你伤还没好，不能再去了！”

“别废话！”

最后的对话声似乎是萧易和万苍，楚近楼皱了皱眉，爬起身来，把狐裘叠好放在一边, 沉月剑压在枕下，推门离开了房间。

随后就看到原本安静的含露居院子里已满是人，空中密密麻麻地聚集了无数陌生面孔, 有御剑的、骑灵兽的、乘飞舟的……粗略估计有三四百人。

楚近楼看到这些人, 心中就是一凛——护山剑阵破了。

剑阵的守护范围不仅包括横向, 还包括纵向, 剑阵在时，浮光山上空无一人敢犯, 现在剑阵破了，这些人便直接朝着山顶发动攻击，试图直取含露居。

楚近楼攥紧拳头。

含露居是师尊的仙府，浮光派是师尊的门派, 这些人, 未免欺人太甚。

天空中出现了一颗巨大的火球, 直朝着山顶而来，弟子们刚刚拉起的防御结界被火球触之即溃，结阵的弟子口吐鲜血，摔倒在地：“撑不住了，快跑啊！”

一名弟子刚好处在火球正下方，自知逃跑无望，索性抱头等死，他甚至感觉到火焰逼人的热度要撩着自己的头发，在脑子里走马观花般回顾完自己的一生，却迟迟没有迎来本该降临的疼痛。

他再度睁眼，就见那颗遮天蔽日的巨大火球竟被人单手托住，那人一身黑衣，金色的灵力犹如游龙，抵住了火球继续下坠的趋势。

弟子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近……近楼师兄……”

楚近楼没有看他，就地化龙，漆黑的龙身将火球环绕起来，黑龙托着火球越飞越高，紧接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啸，火球瞬间炸开，火焰被他招来的风吹散，反向向空中席卷而去。

万苍驾着朱雀姗姗来迟，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看着空中被点着的飞舟、被烧着毛的灵兽、差点御剑不稳从剑上跌下来的人，瞠目结舌：“什么情况？”

楚近楼在空中一通乱撞乱咬，锋利的龙爪所过之处鲜血飞溅，龙尾一摆，那些乌合之众就被他扫落出去，狼狈地跌向山坳之间。

不出两刻钟，浮光山上空就被清理干净，碍眼的身影一个也不剩了，黑龙又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这才化成人形，重新落下地来。

一干弟子们全都看傻了眼——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楚近楼，刚刚那些人中，光化神境就有三四个，元婴期更是一抓一大把，楚近楼一个人……不，一条龙，就把他们全都打跑了？

人的化神境，和龙的化神境，差别这么大吗？

万苍从机械朱雀背上跳下来，对这条龙有些刮目相看：“厉害啊，我们还以为你还得再自闭个几十天，这么快就缓过来了？”

楚近楼看他一眼，见他身上还缠着绷带，绷带上渗出不少血迹，机械义肢的皮肤也破了，露着银色的金属，整个人显然伤得不轻。

他嗓音低哑地开了口：“你该去疗伤。”

“我倒是想，清尘那里已经人满为患，她忙不过来，咱还是别去给她添麻烦了吧。”

万苍说着，又拿出一瓶疗伤用的灵药，一股脑地吃下去：“这帮孙子明天还会来，昨天他们来的时候，剑阵就已经破了，好多弟子受伤，今天又多了这么多。多亏了你，不然的话，今天我们要死伤惨重了。”

楚近楼环顾四周：“清离呢？”

“他昨天幻术使用过度，休息脑子呢，暂时上不了场。”

倒在院中的弟子们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其中一个道：“他们是不是疯了，昨天已经被我们杀了百余人，今天居然还要来？我们浮光派真有那么多东西值得抢？”

“他们哪是想抢东西，分明就是想把我们整个门派都抢下来！现在修真界人人自危，时空裂隙两次开裂，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迎来下一次。掌门殒了，他们当然不安，谁占据的资源最多，谁就能存活到最后，这不是人人都认可的事实吗。”

“话是这么说，可就算他们抢到了资源，人也快死光了，真的还有命享受？”

“殒”这个字让楚近楼微微皱眉，他看了那弟子一眼，却没说什么。

“你们这些小家伙，还是太年轻，”万苍拍了拍那弟子的肩膀，“你们难道没发现，这两天在前面冲锋陷阵的都是低阶弟子，真正的化神境大能全在后面躲着，一旦我们的反杀开始，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这是人家在主动‘裁员’，消减门派开支呢。”

万苍在浮 光派待了这么久，也被清离耳濡目染，学了许多新词：“这些年修真界安宁，各大门派疯狂收徒，弟子人数比一两千年前翻了数倍不止，若是没有这场动荡，大家自然过得都好，可现在动荡来了，门派为求自保，存留资源活到最后，当然要先把修为最低的弟子裁掉，可是怎么裁好呢？直接逐出门派似乎有损颜面，那不如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让他们来抢夺我们，还要说得大义凛然，是‘为门派牺牲’，这样既能把这些弟子处理掉，运气好的话，还能带回一些资源，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