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要杀朱勔的,岂能不是方腊贼?
燕青直接从怀中掏出一物来:「诸位请看,我乃军汉也,这便是身份之证明,此来随着京东两路兵马都总管苏将军讨伐方腊贼!」
狄成立马下来接过燕青手中之物,四人一看,互相对视来去。
费保来问:「你既是官军,何以要杀朱勔?何以敢杀朱勔?」
燕青不卑不亢:「你们怕是不知道我家苏将军之威名!我家苏将军,最是嫉恶如仇,更是义薄云天之好汉,此番来此,剿贼是其一也,杀朱勔是其二,没有朱勔,岂会有方腊之贼,岂会让这江南百姓过得如此凄惨?便是贼也要杀,朱勔也要杀!」
费保却是冷笑一语:「你莫不是哄骗我等自投罗网吧?」
「若是不信,但请一约,我家将军亲自来见,如何?」燕青说得这话,自也是苏武交代,这般的事,想要取信于人,没那麽简单。
更何况还有许多细节要商议,也不能假人之手,唯有苏武自己当面交代才是保险。
费保先看三个兄弟,再问一语:「他当真敢来?」
「我家哥哥,千军万马也去得,何处不敢去?」燕青只管如此来说。
便是费保四人又是对视,再一摆手:「你先出外等候,我兄弟四人商议一番再答覆你。」
燕青点着头,只管出门去。
费保已然开口:「那苏武,想来你们也听说过,江湖上赫赫有名之梁山宋江,便是死在他手,数万大军,说灭就灭,江湖上,一说他是血手屠夫,也有人说他是义薄云天,到底哪个是真?」
老二倪云来答:「哥哥,不管哪个是真,那苏武怎麽也是个好汉人物,麾下兄弟必多是悍勇效死之辈,否则岂能打败那及时雨宋江?」
老三卜青来道:「所以啊,更是不得不防,他凭什麽会去杀那朱勔?定是想着……知道咱们痛恨朱勔,以此来诈,引诱我等中计……反正,贼也不可信,官也不可信!」
老四狄成皱眉说道:「那……那他说亲自来会,那苏武来咱们寨子里会?若是这般,会是不会?」
老三卜青便是一语:「他敢来吗他?诈人之语罢了!」
老大费保却又忽然一语:「若他当真敢来呢?」
「嗯?」卜青愣了愣,便答:「若他当真敢来,我……我还敬他是条好汉!」
老二倪云便问:「那就让他来?若杀朱勔之事是真,做下此事,便是死也愿了!」
卜青又问:「他麾下精锐军汉何其多?何以杀个朱勔,还要如此繁琐请咱们动手?」
老四狄成便答:「他是官军将领,他若要杀朝廷之人,不让咱们动手,他傻啊?」
「哦,是这般啊……」卜青点点头,好似恍然大悟。
却看那费保眉头紧锁,想了又想,便是一语:「那就……让他按照咱们的安排,来咱们这一会,如何?」
「只要他敢来!」卜青点着头。
「行,若事情是真,有那苏武与咱们里应外合,兴许当真能成,到时候,咱们就是为江南百姓除一大害,那方腊做不到的事情,让咱们做成了,百姓们岂能不把咱们四人之大名刻在长生牌位上日日供奉?哈哈……」
老二倪云说着说着,便是这件事,想想都激动。
老四狄成说道:「且看他来了如何说吧……」
老大费保认真点了头:「请那位兄弟进来!」
是夜,燕青飞快从姑苏山旁上岸,打马飞奔往苏州城外大营而去。
第二天夜里,只看苏州城门关闭之后,苏武带着吴用与鲁达武松三人,皆换了衣衫,遮了脸面,燕青头前引路,出营而去,快马轮换,直去姑苏山。
只管上船,入舱内不出,船只在走。
许久之后,才到地方,又是那个不知在何处的小岛屿,又是那个小寨子。
寨子之内,四个头领,已然在等。
便是苏武还没入寨子,四人已然就在商量。
「当真就这麽来了?」老三卜青还不相信。
「真来了!」老二倪云答得笃定。
还是老大费保来说:「既是来了,那就好生详谈,此事,已然可以当真八成,且看他出的什麽计策。」
却见门外,一个大汉龙行虎步而入,当真威势不凡,身边跟着一个中年儒生,再看身后,还有两个铁塔一般的巨汉相随,一个腰围如桶,一个健硕似牛,还有一个昨夜来过的熟人小哥。
几人进屋而来,便是气势不凡,那头前一个拱手一礼:「某乃苏武,见过四位头领!」
费保下意识看得左右,屋内的人都屏退出去了,便看进来的人后,心中好似忽然没有了安全感。
却看那苏将军礼节周到,费保又定了定心神,拱手一礼:「苏将军快坐。」
倒是早已备好了座位,苏武也不纠结座位高低,只管往那座位去坐,吴用站在身旁,燕青站在另外一边,鲁达武松二人立在身后。
倒是苏武先开口:「事情,四位昨日已然知晓了,某是军将,杀朱勔不为其他,便是这江南之地,被他祸害得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即便是来剿贼,那朱勔不死,也天理难容,便是朱勔一死,剿贼之事兴许还事半功倍,百姓发泄了心中气愤,从贼之心也可减少许多,如此,对剿贼之事有大裨益,怎麽来想,朱勔都当杀!但朱勔不能死于方腊贼手,以免助长方腊之威势,所以托付到四位豪杰之处!」
便是苏武这番话,真诚非常,诸般考虑,直接和盘托出,说话之语,那也是铿锵朗朗。
费保还皱眉在想,即便苏武这番话,特别有说服力,但身家性命之事,他依旧不敢大意。
却是那老三卜青,忽然拱手一礼:「苏将军如此而来,君子坦荡,大义凛然,真好汉也!」
苏武只管回礼,叹息一语:「便也是身份所限,多有无奈!」
费保去看老二倪云,又去看老四狄成。
看得几番后,费保才开口:「将军如此来,其中自有定计,还请将军详细说来,我等也好思索其中。」
「好说!」苏武坐得端正,却是抬手一挥,吴用上前来,便是娓娓道来,这般那般,最后如何……
就是头前与苏武在船上商议之策,还多了不少细节。
四人听去,那老三卜青是激动不已:「好好好,如此,只要那朱勔当真出现在那城外水边码头,我自拼了命去,也当将他斩杀当场!」
却是老大费保皱眉来说:「将军计策极好,完备非常,即便不成,也有托底补救之法,但……」
「你们,事成之后,出海去就是!十年之内,莫要归来!届时,某再拨你们二十万贯钱财!我大宋之钱,在何处都用得去。」苏武知道费保担忧什麽,只管如此一语先说。
费保闻言一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便是这位苏将军怎麽知道自己等人已然有了出海远走的打算?
还是说,就是个凑巧?
却是那卜青话语极快:「对对对,咱就立马出海走就是了,咱们不是已经……」
费保抬手一拦老三,说道:「何以苏将军如此自信而来,还如此自信而言?」
苏武起身,拱手:「只听得江南太湖有四杰,为人仗义非常,嫉恶如仇,某这左右兄弟,也都是江湖出身,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此语从来不假,某信你们,就如某信左右是兄弟,为国为民之事,你们万万不会推辞,我如此而来,便是知道四位是何等人物!」
这话一出,那四人当真面色就正,显然听得极为舒坦。
那卜青更是又开口:「将军也是好汉!若走江湖,定也是一方巨擘,失敬失敬!」
苏武立马一语:「若非此事要做,你们要出海远走,便是与你们纳头便拜共个生死富贵又如何!」
苏武最知道如何与这般真正的江湖好汉打交道。
那费保闻言,忽然一语:「即便要出海远走,这一遭拜去皇天后土也无妨,只管共此一番生死,不在话下!」
苏武没有丝毫意外,只管抬手:「请!」
费保已然走了下来,身后三人,连忙跟随。
倒也不必什麽香案,五人纳头就拜,不必细说,苏武认真非常,只道:「你们出海往南去,许还能建一番功业,即便建不得功业,说不得来日,某也还会来寻你们!」
苏武不是胡言,说得认真,将来的事情,苏武若有朝一日真做成了,那一定会有出海南下的那一日。
一番拜过,那卜青最是激动,也有话语:「若是此番事成,咱不走也无妨啊,咱随着苏……哥哥建功立业也可!」
费保呵斥一语:「休要胡说八道,事成就出海,万万变不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卜青立马低头。
费保还有一语:「你这厮,多是不用脑袋心思,此番事关重大,稍后来与你细说!」
卜青点了点头……
苏武听来,也有感动,拱手一礼:「那就托付四位兄弟了。」
费保拱手一礼:「哥哥只管把援手速速送来与我等汇合,以免走漏消息,事成之后,他们北返之事,我也一并在此操持了去,以免哥哥再来操办,人多眼杂教人生疑。」
事情到此,已然谈成,费保也还真是身怀智计之辈,苏武越发信任,只管说道:「好!皆托付兄弟!」
费保也不多言,只管一语:「哥哥快回,回晚也怕有人生疑!」
苏武点头,面色严正,左右拱手一礼,也不多言,转身去也。
费保相送到寨外,只看苏武上船去后,四人返回聚义堂里,又是一番详谈细说。
卜青也终于弄懂了其中一些道理,唏嘘一语:「若非如此,我便真愿随着去建功立业了!」
费保再来说道:「此番行事,只能挑选昔日那些愿意与咱们一起出海的兄弟,且不能提前与任何人说……」
三人来答:「知晓了!」
夜已要亮,快马在奔,直到中午,苏武才回到军中。
只问一番,军中无事,苏州也未有人来请来问,苏武彻底放心。
却是又听一事,便是进城采买的杜兴来说,说想买点布料来做旌旗,竟是苏州城防不准他们这些外地军汉进城。
苏武又是不气,一点都不气,他妈的……
苏武笑出来了,只管吩咐下去,便是苏州之内,无人来请来求,军汉一个都不准入城。
到时候来请来求了,也待先开个价码,苏州何等豪富之处?岂是京东那些什麽密州莱州可比?
只待三日之后,有人拿着应奉局的公文到了军中来,便是要来交接二十条大船。
苏武只管吩咐童威童猛前去与应奉局的人交接,也派燕青跟着去看。
只待交接之后,换了船工兵丁之类,那苏州城里,一辆一辆的大车慢慢驶出,那车辙之深,那车架之重,燕青看得一眼就心中有数。
就看那应奉局的人搬着抬着,燕青也不多看,只往码头一旁那些苦力吃茶的茶摊去。
茶摊上坐着一个坦胸露乳之人,燕青上前叫了一杯茶,只说一语:「怕是要来了,听我号炮。」
那人点点头,付了茶钱就走。
今日码头之上,多了一些南来北往的人,码头河对岸,便是良田,灌溉良田的溪流水道也多,这个时节,早已秋收,田上一片灰黄,并无庄稼。
倒是河边与溪里,杂草丛生,冬日枯黄不少,水里的鱼倒也肥美,溪里河边,打渔的人也多。
还有一些小船,从上游而下,或是逆流而上,运送着旅客与小桩货物。
还多有从南边逃来的难民,也从南边来,便是想寻一个不遭贼不打仗的去处躲避。今日这些逃难之人,看起来又多了不少,怕是南边的战事又激烈了起来……
沉重的车驾一辆一辆从城内出来,往码头去运,码头上的船只,那是装了一船又一船。
看热闹的人也多,便是有人叹息之语:「又往京中送花石纲了……」
「倒是这回有些奇怪啊,不见那些大物件,都是一箱一箱的……」
「谁知道呢,是不是东京那位官家忽然转了喜好,喜欢小物件呢?」
「这麽多,都不知装满了多少大船,什麽时候是个尽头哦……许是那方腊贼来了,就是个尽头了……」
「岂敢胡言,教人听去,朱勔那厮要你命!」
却是两人话语一止,忽然又说了起来:「你看你看,城中来得多少人?好大的排场,莫不是朱勔此番要亲自去押送?」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去了,就看那城门口,骑马的汉子就有二三百,排着队列而出的,那更是多不胜数。
簇拥着一个奢华的车驾正往码头而来。
只待那车架停在了码头之处,诸多汉子围坐一团,只把那码头围得水泄不通,要想看清楚里面发生的事,还得上到高处去看。
便看那车驾里下来一人,那人威势也足,颐指气使几番,好似在发什麽怒火,好几个人躬身在挨骂。
远处外面的人,自是听不真切。
挨骂的人,那是劈头盖脸,自是朱勔在骂人:「怎麽还能掉了几箱到水里去呢?怎麽办的差?我一时不盯着,就要生事端?养你们这些人有什麽用?」
挨骂的只管解释:「货物太多,相公又催得急,小人便也催得急,难免有失手之时。」
「赔,你们四个,一起赔!」朱勔气不打一处来。
「小人们赔,小人们一定赔,已然装罢,小人先上船去押送,回来的时候一定赔!」
朱勔倒是面色好了不少,又道:「也派人去捞一下。」
「敢问相公,那是等着捞起来再走,还是船队先走再捞?」
朱勔闻言,好似又要来气了。
只是忽然听得哪里一声爆竹炸响,吓得朱勔身形一震,便是开口大骂:「哪个直娘贼放炮?」
众人也都回头循声去。
却是不知,那码头河道之上,本来是南来北往的船只,忽然纷纷转头往码头靠来。
那对面溪水之中,也不知哪里蹿出许多船只来,还有那枯黄野草芦苇丛中,也蹿出无数船只来。
乃至码头之上,聚来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挑夫也好,苦力也罢,乃至路过的贩夫走卒,也都汇聚到码头边上来看热闹。
只听朱勔怒道:「把那放炮之人给我抓来!」
自有一队人往看热闹的人群里去,倒也不知到底是谁放的炮,只管冲进人群里,便是去问:「何人放炮?」
「哪个放炮?检举之人,赏钱一百贯!」
「谁?」
却是人群之中,忽然寒光一闪,一柄放在柴火里的长刀拔将而出,便是往前去捅。
一声惊骇哀嚎:「啊!有贼有贼!救命救命!」
(兄弟们,一万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