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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22

骆常庆正刺啦刺啦地割着麦子, 转头瞧了一眼,一下没认出来,问旁边的媳妇儿:“那人谁啊?”

文霞瞪了他一眼, 道:“你那没成的孽缘。”

骆常庆大夏天出了一身冷汗,虚笑着道:“可别瞎说啊!不是县城那边有啥事就是来问拖拉机的。”说完抬头看看天, 跟文霞道,“时间差不多得回去做饭了,要不你跟大姐先回去……”

文霞佯怒的扬了扬镰刀:“咋?嫌我在这儿碍事啊?”

“我没说完呢,你跟大姐回家, 顺便过去问问,甭管啥事都跟咱没关系,打发了就行。”骆常庆眉眼带笑的看着媳妇儿,“啧, 吃这闲醋。”

当年就是刘美青瞎掺和提了一茬, 倒是把廖春华说动了, 但他态度很坚决,不同意, 也没去见。

万幸没见呐,万幸他是个有原则的人, 就这样还惹一身臊, 但凡稍微渣那么一点点, 今天日子更不好过。

文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扛着镰刀喊上大姐文梅, 回家做晌午饭。

到了地头上,文霞率先扬起大方地笑, 问:“文山嫂子, 啥事啊?”

刘翠花瞧着是文霞过来, 有些失望的往骆常庆那边瞥了两眼,才笑道:“文霞呀,这不是想问问你大姐家那拖拉机现在得空吗?能不能先帮我家拉趟麦子?”

“嗐,我大姐夫收钱干活,谈不上帮不帮,文山嫂子说话就是客气。”文霞先笑着说一句,这才跟正在拍打裤腿的文梅介绍,“大姐,这是我大伯嫂子的表妹。他们是一二队,麦场在村西头,有点儿远,你看看这钱怎么收?”

文家几个姐妹感情好,体己话啥都聊,文梅一听眉毛就扬了扬,知道这是自家小妹的婆婆当年相中的那个宜男相。

小妹结婚后生了九九,她还带着自己俩儿子去串门,当时小妹只知道她是大伯嫂子的表妹,还纳闷这人去家里玩怎么总把她那俩儿子往婆婆跟前推呢?与她说话的语调也有些怪异。

后来听她大姑子说酸话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也才明白过来人家是笑话她生了个女儿。

为此妹妹跟妹夫还闹了次别扭。

文梅上下打量了刘翠花两眼,笑得也挺和气,道:“唉哟,大妹子,眼下没空,得排到晚上六点七点了。”

她这话不假,这边约好用车的几户人家,地少的,收完也得三四点钟,地多的估计得五六点、七八点。

赵海亮这几日天天得忙到半夜,有时候得到后半夜。

刘翠花这才知道说话这人就是骆常庆的大姨子,拖拉机是人家家里的。可她看那拖拉机就停在地头上闲着,有些生气,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语气就不咋好,似笑非笑地道:“那拖拉机不是在那儿停着吗?还怕我不给钱啊?先不说旁的,咱好歹拐着角的沾亲带故呢,先给我家拉一趟能耽误你们多少工夫啊?”

心说还排队,弄得跟真事儿似的。

就这样还想挣她钱呢,等麦子拉到场里,她再好好说道说道骆常庆跟表姐家要菜钱的事,三五村里的打听打听,哪家亲兄弟为着棵菜闹成这样?估计这大姨子的男人不耐烦听这个,真听了也觉得臊得慌,那钱就不好意思要了。

她家这边就两垄地,已经割完堆到地头上了。但是量再少也得用车子推个七八趟,关键是离她家打麦场太远,用拖拉机一趟拉过去能省不少事。

文梅的脾气随邢爱燕,能怼就不惯着,冷笑道:“啥亲戚啊大妹子?沾哪门子亲带哪门子故呢?咱俩吝得着吗?拖拉机闲着可人忙的脚打后脑勺呢,那拖拉机能自己跑啊?下午四点前不接活,每个来问的我都这么说。四点后按订车先后顺序排队,还先给你家拉,凭啥啊?凭你说话好听吗?”

她一吵,附近的老二老四就听见了,提着镰刀往这边走。

刘翠花气得不行,刚想骂回去,结果眼角的余光一瞧,心里打了个突,嘟囔一句:“有啥了不起,我还不稀得用呢。”扭身走了。

文梅跟老二老四道:“我跟小妹回去做饭,你俩过去跟你姐夫说一声,接谁家的活也不接她家的活,你姐夫要是敢接,让他跟人家过吧!”

赵海亮正吭哧吭哧干活呢,觉得鼻子痒痒。

骆常庆听着断断续续飘过来的话,也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装没事人似的去给前边的大姐夫递水:“赵大哥,喝点水歇歇再干。”

“诶,我自己拿就行,阿嚏——”赵海亮揉揉鼻子,接过水仰头灌了一大口,看着那边的麦捆垛,“先往车上装着吧,中午吃饭前能拉进场里去。”

“行,你跟咱爹去装车吧,我来割这一垄。”

装车稍微轻快点。

赵海亮也不跟他客气,擦了把汗,放下镰刀去找在那边干活的老丈人。

等两个小姨子过来传达指令,知道了里头的原委,他才知道骆常庆为啥这么殷勤。

“行,你欠我顿酒啊!”

骆常庆嘿嘿地笑。

家里,邢爱燕正收拾着,文霞跟文梅就进了门,骆听雨甜甜地喊:“妈妈,大姨——”

“呀,九九还记得大姨呢?”文梅愣了愣,这两天是没少听她娘夸九九聪明,但这么大的孩子忘性都快,她得一个多月没见外甥女了吧?想不到一点都不认生。

她瞧着外甥女也很开心:“真乖,九九越来越可爱了,怪不得姥娘天天夸你呢。”

骆听雨弯起眼睛笑,不用刻意卖萌,天然萌。

那边的骆言瞧着妈妈进来,不得了了,瞬间爆发,他今天还没吃上口粮呢,急的嘴里发出了‘mu~ma~’的声音,挣着让妈妈抱。

文霞顾不上别的,嘴上一边哄着,一边快速地洗了手脸,又怕身上沾着碎麦芒扎着他,进屋换了身衣服,出来的时候骆言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骆听雨都快按不住他了,小脸憋得通红。

这会儿谁都不好使,姐姐也不行了,只有他的专属粮仓能安抚。

等他吃上奶,院子里才安静下来。

高元明举着个‘沙炮’跑过来,纳闷地道:“弟弟咋还吃奶呢?我都不吃了。”

文梅笑喷:“你多大了啊你跟弟弟比。”

邢爱燕一瞧着他手里的东西就先嚷:“把沙子扔了让你大姨给你洗洗手,他是用尿和的沙子,别蹭一身。”

高元明还不乐意:“我还没玩够呢!”还替自己辩解,“已经快干了!”

邢爱燕没好气地道:“干了就不是尿了?”

文梅哄着他洗手,不肯,非得再玩一会儿。

文霞拍着儿子,笑道:“洗洗手吃罐头了,不洗手没有。”

高元明这才丢下自己建造的‘城堡’跑过来洗手。

文梅给他打上香胰子结结实实搓了好几遍,去屋里开了个罐头,拿个碗倒出来,让他跟骆听雨吃。

骆听雨一本正经地跟大姨聊天:“大姨,我三表哥四表哥今天怎么没来呀?”

文梅端着碗绿豆汤喝着,稀罕地瞧着她笑:“你那俩表哥是大懒虫,早上没起来,还不如明明呢。”

家里今天没有闲着的车子,过不来,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文梅笑道:“改天让你爸妈带你去大姨找表哥们玩好不好?”

“好!”骆听雨鼓着小嘴点点脑袋。

文梅瞧她用勺子舀罐头的动作虽然慢,但是很稳,对比旁边吃的唏哩呼噜还晃来晃去的外甥,感叹:“还是小闺女乖巧。”

她就盼着她家老四能是个闺女,结果还是个小子。

奶团子吃完口粮,又肯让姐姐看着了,乖乖的坐在姐姐旁边,咿咿呀呀的试图跟姐姐聊天,玩着。

文霞又去和了点面,早上蒸的馒头够今天中午吃的,晚上那顿不够,下午得再蒸两锅。

文梅开始洗菜切菜,邢爱燕见几个孩子省心,在旁边打下手。

鸡早就炖上了,这会儿满院子飘香。

看着火候把土豆下下去,调好味,咕嘟咕嘟慢慢炖着。

幸亏家里盘了俩炉子,够用。

文梅做饭也一把好手,做的豆角炖五花肉、凉拌蒜泥茄子、黄瓜炒肉、洋葱炒肉、西红柿炒鸡蛋,丝瓜汤……

品种不多,也没讲究几菜几汤,只讲究量大够不够吃。

邢爱燕瞧着家里有青辣椒、香菜,捞了个咸菜疙瘩出来,混着拌了个咸菜。

她跟老伴儿都爱吃这一口,桌子上菜再多,没点咸菜也觉得吃不香。

这种凉拌咸菜,配刚出锅的窝窝头或者馒头,能吃好几个。

刚过十二点,就听见拖拉机突突突的由远至近,最后在门口停下。不多时,干活的说着笑着走了进来。

文兰一进门就先喊骆听雨:“小九九——”

骆听雨开始忙着喊人和回应,开启亲戚间的社交模式。

几个姨跟姨夫早上都没见着她和骆言,这会儿都来逗她俩,骆听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差点应付不过来。

文琴一边撩水洗手,一边惊讶道:“九九记性这么好呢?一点也不认生,看见我就喊三姨。”

“可不是,聪明着呢,要不这么小能学会背那么多东西?”文兰给三妹递毛巾,耳朵里听着骆听雨不知道在跟哪个姨夫叭叭的聊天,好笑地道,“你听听,说话说的好吧?特别顺,跟她聊天一点都不费劲。”

“可是呢!”文琴觉得可爱,笑着看了一眼。

小小的人儿站在一众大人中间,仰着小脑袋。不知道谁问她早上几点起的,她奶声奶气地说:“我今天早上不到七点就起来了,我起来刷牙的时候钟表才响,我数着呢,打了七下。”

“哈哈哈……”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都在逗她说话。

骆常庆跟文霞则忙着招呼,给大家递马扎,往脸盆里换水,让大家洗手、坐下休息。

骆听雨聊了一圈没看见姥爷,就问忙得团团转的老父亲:“爸爸,姥爷呢?姥爷不是来了吗?”

“你姥爷在麦场呢,爸爸洗把脸就去叫姥爷回来吃饭。”

麦子进场,得有人看着,老爷子跟过去就留在那儿了。

骆常庆准备带上点吃的去麦场把老爷子替回来。

邢爱燕过来道:“常庆,你爹肯定不回来吃,你踏踏实实在家里吃,吃完了歇歇,让文霞给你爹送点饭过去就行。”

“我过去吧娘,能请回来就让我爹回来吃,实在请不回来再说。”骆常庆知道老丈人的脾气,但咋着也得过去请请,撩了把水洗脸,边道。

“你白跑这一趟……”

文霞手脚麻利的把饭菜装好,用了个铝制饭盒,又加了个碗,每种菜都装了点,用罐头瓶子装了点绿豆汤,用布子包了几个馒头,拿个箢子放进去摆好。

骆常庆又拿了块塑料布,接过箢子提着去了打麦场。

不出意外的,老丈人说啥也不回来吃,他觉得女婿下午还得去坡里干活,他下午就在麦场上守着了,不用再出力,在麦场吃就行。

骆常庆再劝他,文喜粮就老神在在的抽烟,也不说话,就是坐那儿不动。骆常庆拗不过,帮他把塑料布铺到不远处的树底下,叮嘱一句:“爹,那一会儿吃完了你去那边躺下歇歇。”

文喜粮摆摆手,弹弹烟灰:“嗯!”

瞧着女婿回来,邢爱燕一点也不意外,笑道:“赶紧来吃吧,就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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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梅几个则在厅堂的地上躺着休息,铺一层塑料布,铺上床旧褥子,最上头再铺一层干净的编织袋,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骆听雨也被催着午睡,她还是睡自己的小床。

姥娘带着高元明和骆言在大床上。

姨们不愿意到床上休息,除了躺不开,再就是怕把蹭在身上的麦芒沾到床上,不好清理,不如躺地上便宜,起来把铺盖一卷就出门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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