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离出了竹舍,回了大殿。
道童们还在,见她折返,一拥而上道:“掌门,那人真是度虚道君么?”
木离颔首:“正是,不过他近来需得休养,你们切不可叨扰他。”
“是,掌门。”领头的云一应下,又面露焦急道:“山门前来了好些官道,青檀和几个师兄前去查探了。”
木离一到殿前便已听见了动静,可是区区几个官道,破不了守山大阵。
“你们先行回房寂坐,明日再来听讲经。”
待到道童们散去后,木离调转目光,朝殿中央正前的紫檀木长台踱步而去。
台上的碧玉香炉千年不灭,青烟袅袅,她抬头凝视着殿上供奉的神像。
三界之上,眇眇大罗。
大罗神君,木离记得幼时曾听李孟寒讲神魔之战,说这大罗神君是个千面圣神,千形千相。玄天峰供奉的此一尊神像,是为男相,头戴金冠,不喜不悲,不嗔不怒,宝相森严,广袖长襟,裳上纹路如云似雾。
木离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这一尊神像,脑中不由地回想起先前的怪梦。
“西术。”她仿佛自言自语道,“仇恨便是业,业便要生恶。”
她摸了摸腰包里的石雕,貔貅眼下仍旧只是一尊石雕。
西术。
貔貅曾言,西术于她这个“殿下”有刮骨之痛,夺殿之恨,因为西术,才会永镇幽冥。她一定要回复神格,重回大罗天报仇。
可是,在她的梦里,她和西术却是极为亲密的。
“师尊。”
身后的脚步声令她恍然回神。
谢烬渊脸色苍白,朝她一揖道:“师尊,山下的官道业已退去。”
“把镜子还给我。”木离开口道。
谢烬渊闻言,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未变,毫不犹豫地取出怀中的铜镜,双手奉上:“师尊。”
镜面如雾,镜背后赤带如锦文,是一条盘曲环卧,通体青黑的蟠龙。
木离伸手一招,铜镜便静静地躺在了她的掌心。
她胸前的铜镜顷刻之间也飞了出来。
两面铜镜相对而立,在她掌心极快地旋转了起来。青色的光晕从一面镜中射出,却又被另一面铜镜吸收,青芒吹散了镜中的雾影,水波托月,月华如水,自两面铜镜照出。
天际轰隆而鸣,狂风吹得殿前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起了起来。
木离飞身而出,立于殿前,仰头一望,天边挂着一轮惨淡的白月影。
双镜合一,阴阳为配,日月相会,风雷惊动,雷冥滚滚而至。
她曲指轻弹,挥开了她的螭龙镜,口中诵诀,铜镜忽地坠落,镜面朝下地滚落到了脚边。
另一面铜镜也停了下来。天空复又拨云见日。
她抬手,蟠龙镜照着她的面目,镜面上的雾影早已散去,镜上留下的是清晰的面目。
龙角耸立,龙目怒瞪,青黑的龙鳞犹泛冷芒,飘飘摇摇的龙须却是血红色。
木离手中一抖便将蟠龙镜倒扣了下来。
谢烬渊缓步走下殿前丹墀,弯腰拾起滚落于她脚下的螭龙镜,见她默立原地。
“师尊?”
木离转回头,眸光黯淡。
她先前该是猜得不错,她再也拿不了双镜了。
邪神托世,三胎归位,她早就不是原来的木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