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端坐在那一小片烛光前,面色半明半暗间,一瞬闪过很多种表情,似是嘲讽,似是悲悯,又似是觉得好笑,几种神色顷刻而变又相融在一处,相争相夺,扭曲极了。
可惜徐忘云看不到他此时的样子。他沉默地站在窗前,脑子里满满都是少女尸首分离,躺在无边血河里的模样。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是个素来寡言的人,脸上从来不会有多余的表情,彷佛万物在他眼里皆是大同小异的白,没人能在他眼里留下片刻影子。
但萧潋意知道,他不是一个漠然的人,从来不是。
静了片刻,他听到徐忘云声音平淡道:“她不会白死。”
萧潋意似乎是笑了一声,他动了动袖子,带起的风撩动那一方小小的烛火,二人的影子皆随之摇晃一下。
“我就猜到你会这样说了,阿云。”
萧潋意的声音响起,听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起伏。徐忘云闻言回身看他,却见萧潋意对他勾起嘴角,莞尔而笑。
“但阿云啊,人命天定,不得不由。”
徐忘云摇了摇头,“天命不是这么定的。”
萧潋意闻言遂勾起唇角,他没和徐忘云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太多,而是说:“明日我们便要回宫了,阿云还记不记得我去年命人埋下的堂前红?如今正是好时节,正好取来喝了。”
徐忘云定定看他,不明白为什么如今这种情境下他满心仍只惦记着他的酒。萧潋意也不知瞧没瞧得出来他的异样,笑着看他片刻,兀自又将话题拉了回去。
“阿云是觉得我冷血?”
徐忘云转过身,又背对他,只说:“我没这样说。”
“你有说,且非但有说,简直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再说我冷血。”
“……”
徐忘云听他又在胡扯,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想辩驳他,谁知一转身,却险些撞到了萧潋意。
他端着烛台,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
徐忘云霎时一怔,这世上有多少人能无声无息的靠近他背后却不让他察觉?只是那点心头的异样一闪而过,还没让他来得及细思便听萧潋意道:“阿云,我也知道虞容婉死得可惜,背后定另有隐情;虞怀章狗彘不若,八年前和如今的这场案子,和他逃不了干系。”
他手中烛火快燃到了底,微弱火光下,他的脸挨得近极了。
“我难道就不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我难道就不想将这些人蒙丑的遮羞布一一掀开,让该死的人全都伏法得诛,平天下一切不平事,还那些人一个公道吗。”
徐忘云不语看他,萧潋意声音低极了,寂寥深夜里,轻得几乎像一缕细烟。
“——可是我不能。”
“英雄行道,那是因为他们且有与人一搏的勇气和实力。但若生为蝼蚁,尚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如何有暇能顾及他人?”
徐忘云没说话,但眼角眉梢,无不透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来。萧潋意笑一声,道:“我当然知道阿云是置天地于身外的,可你是我长敬宫里的人,与我绑在一处,同源共流,阿云是不是也得多为我想一想?”
徐忘云摇头道:“我从不与人共流。”
萧潋意像是噎了一下,听了他这么一句完全不应是一个侍卫说出来的话,倒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反而赞同道:“阿云一向如此。”
徐忘云道:“见死不救、有难不出,有违师门教诲,同样也与我心中道义不符。无论如何,此事我不能袖手旁观。”
他真是鲜少说如此长一段话,萧潋意听完,却没再辩驳他,反而抚掌道:“阿云真君子!”
徐忘云不知他为何没再与自己争论,但也知道这人一向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