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一并不见,程峥到现在夜里都还时常惊醒,唯恐账本落到他人之手。
“果然,”程峥额角渗出汗,“武德侯果然在你手里……”
武德侯敛财进贡给宫里,一旦此事宣扬出去,势必引得百官唾骂。若是从前没有皇储,那便是朝野动荡,所以即便裴邵再看不上程峥,也只能竭力护他周全,可如今有了太子,程峥这个皇帝便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随时都可以成为一枚弃子,毕竟尚在襁褓中的储君要比他更容易控制。
“你想威胁朕。”程峥抓住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克制着慌乱的呼吸说:“你就不怕皇家颜面尽失,给公主带来麻烦吗?”
裴邵仍坐着,抬眸看他:“那要看圣上如何看待青史上那一笔了。”
没有任何一位帝王愿意在青史上遗臭万年,即便是程峥也不例外。他的气息跌宕起伏,手上的账本被捏皱,半响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好……朕答应你,赐婚。”
裴邵预料之内地点了下头,他起身弹了弹衣襟,吩咐内侍道:“外面地滑,给圣上备辇。”
内侍躬身应是,上前唤道:“圣上那……”
程峥闭眼不答,静坐了好一阵。就在内侍讪讪退下时,他方开口说:“摆驾吧。”
……
姜亭瞳倚在榻上,额头戴了条防风头巾,身上裹得严实。她虽捡回了一条命,但也落下了病根,脸上肉眼可见不如从前粉嫩,这会儿正侧倚在榻上,晃着拨浪鼓逗弄着怀里的孩子。
忽然一片阴影落下,姜亭瞳抬眼一怔。
孩子已生下月余,程峥从未着人过问,姜亭瞳属实没料到他会亲自来。
侍女轻声提醒,“娘娘。”
姜亭瞳回过神,连忙就要掀褥下榻,就被程峥叫住了,“算了吧,就你我两人,何必装客套。”
姜亭瞳顿了顿,也不勉强,微躬了躬身说:“臣妾失仪了。”
见程峥看着孩子,姜亭瞳说:“这是仁悦,仁宴叫奶娘抱下去喂奶了。”
程峥“嗯”了声,忽然朝姜亭瞳摊开手。姜亭瞳抱着孩子的动作下意识往后一缩,那是一种防备的姿态。
程峥扯了下唇角,“放心吧,朕如今在宫里,什么都做不了。”
姜亭瞳抿唇,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迟疑地将手里的拨浪鼓递给他。
程峥接过,便对着小公主摇了两下。
小小的孩子也懂得回应,竟然朝程峥吐了吐舌头。
姜亭瞳说:“蔡姑姑前阵子进宫来,说仁悦生得像圣上,眉眼与圣上幼时几乎一模一样。”
程峥手上动作一顿,不知怎么,心下忽然一阵烦闷。他缓吸一口气,放下了手,片刻道:“皇后好生歇着吧。”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宫女低声道:“娘娘,不留圣上吗?他好不容易……”
姜亭瞳垂眸不言。
那边程峥回到御乾宫,坐在椅上久不动弹。内侍端来药膳也不敢催促,只时不时抬眸觑一眼。
许久之后,程峥才动了下手指,“去拿朕的玉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