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可是还恨朕?当年是朕意气用事,以己度人错怪了阿姐,如今局势亦是朕之过错,阿姐,你骂我吧。”
程峥手腕上有串沉香木珠串,在他白皙的腕上绕了两圈,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珠子碰撞的声音,程慕宁从前没有见过,不禁多瞥了一眼。她将手抽出来,替他调整了软枕,“圣上怎么还如此孩子气,你我乃世间最亲的姐弟,姐弟哪有隔夜的仇,又何来怨恨一说?倒是御前的人怎么当的差,竟让你把身子糟蹋成这样?”
她说着轻扫了四周一眼,宫人纷纷垂下头。
程慕宁的口吻一如从前对他关怀备至,一切仿佛都没有变过,程峥打量着她的神情,隐隐松了口气,话里带着点哽咽,“与他们无关,朕的病太医也束手无策,阿姐适才也听见了,朕实在没有办法,眼下只有阿姐能帮我……阿姐,我只有你了。”
第4章
话音落地,旁边的宫人立马呈上一枚印章,这印章上刻着的“立民”二字,是程峥的表字。这是天子的私印。
周遭静若寒蝉,拔步床上,病弱的皇帝满眼期盼地看着自己的长姐,攥着被褥的手关节泛白,一众宫人都跟着屏住了呼吸。
自少时起就是这样,无论程峥遇到什么棘手的麻烦,总会央着程慕宁替他兜底善后,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这次,他惹的麻烦有点大。
在程慕宁的注视下,程峥脸色浮出一层羞赧的粉。
起初他倚仗许家短暂地平定了继位带来的风波,但后来程慕宁走后,他又隐隐开始忌惮许家风头太盛,在一次春猎遇刺后,他更是惶惶不安,于是转头暗戳戳地扶持起了独自入京,看起来势单力薄的裴邵。为了让他迅速壮大,程峥将整个殿前司都交到了他手上。
程峥的目的确实达到,许裴两党因此互相掣肘,然而帝王权术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好玩弄,两股势利争锋相对的同时,也将他那点为数不多的权柄蚕食得所剩无几。程峥自己成了二虎相斗中的牺牲品,不仅朝前受人掣肘,连日常起居都被牢牢看着。
这些年为了自保,他不得不反过来依附那二人,对朝廷的大事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敬卿要钱他给钱,裴邵要兵他给兵,以至于眼下鄞王叛军来临,户部捉襟见肘,连军饷的开支都凑不齐,而他这个做天子的也极为失败,竟连一兵一卒都调不出。
偏偏最能尽快筹备钱粮集结兵马的人又都互相推诿,朝廷诸臣见状更是纷纷退却,事不关己般,想从他们身上剜下一块肉,简直比登天还难。
程峥为了这件事寝食难安,幸而受皇后提点,他才想起了远方还有个能为自己收拾烂摊子的长姐。
于是他决定,干脆称病,让程慕宁来替他行事。
许敬卿那里他说不动,不如就让程慕宁去劝说裴邵。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有裴邵这层关系在,事情未必就那般艰难了,倘若裴邵肯出面借粮,此事起码成功一半,要是不能,那也由得她另外去想办法。
无论是什么办法,只要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当然,前提是程慕宁愿意接下他的私章。接了他的私章,就意味着有了代天子行事的权力,也意味着她愿意替他料理这桩麻烦事,就像从前一样。
只不过,要是搁在从前,程峥相信程慕宁绝不会拒绝他的求助,但往事种种到底在两人心里烙下印子,程峥如今不敢断定她是否还有怨气,心中难免忐忑,说话也少了底气,“阿姐也看到,我如今身子实在不好,可旁人我都不放心,这件事只能交给阿姐。”
一母同胞的姐弟,或许真有些心意相通的本事,程峥只稍稍转动一下眼珠子,程慕宁就能悉知他内心所想,她似是无奈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