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曾想抬眼一瞧,却?恰好见到了一双漆黑的眼睛,几乎满眼不可置信,垂着目光,怔怔注视她?。
他扶着梅枝的手似乎在颤抖。
叫投下来的影子一并颤抖着。
那双眼睛似乎久经风霜,因此?看谁都是波澜不惊的清淡疏离,然而此?时,竟又转瞬像是寂寥后的欢喜,他张了张嘴,半晌却?如鲠在喉,未语一字。
他的手逐渐攥紧了手中梅枝,几乎要攥得?它分崩离析,唇动了动,没有?什么声息。
倒不如说,是哽咽得?没法发出什么声息来了。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这个姑娘她?抬起手摘青梅的动作,……与他无?数个午夜梦回里,一模一样。
第73章
钟宴几乎以为他在做梦,怔愣着没有动静,却让稚陵一下子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可她在哪里见过他这样清隽美貌的男人?
但听?得魏浓在旁边甜甜地唤了一声“钟侯爷”,稚陵迟缓晓得了他的身份,手里那颗个大饱满的青梅果?啪的掉下去,魏浓手忙脚乱接住了,埋怨地说:“阿陵,你小?心点。”
说着,将梅子丢进稚陵挎着的小?竹篮里。
这?将稚陵从愣怔里惊回过神来。
稚陵干笑了一声。如果?说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是,看艳色野史?被人发现了,那么更尴尬的事是,见?到野史?里的主角就在眼前,却第一时间想?起了他的艳色野史?……
稚陵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时候在咸阳的碧痕书舍里翻到的那本?《闲云野注》上,仔细描摹了一番当今皇帝、过世皇后和武宁侯三人之间,纠缠不歇、恨海情天?的爱恋故事。
她晃了晃脑袋,试图将书上内容甩开,这?时便有些不好直视钟宴来,目光十分?刻意地左右乱飘,轻声地叫道:“钟……”她改口?,“小?舅舅。……您是承望的舅舅,我、我也跟着承望唤您一声舅舅,行吗?”
钟宴目光一顿,嗓音哑了哑:“你是……薛姑娘?”
稚陵点点头,轻垂着眼睛,神情静谧美好,对方却又长长地沉默起来了。
他目光分?毫不舍移开,注视她的眉眼,静静笑了笑说:“承望毕竟尚未与薛姑娘行礼。不过,令堂薛夫人与我长姐情同姊妹,这?一声舅舅,不算是于礼不合。”
他缓缓松开手中枝条,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极轻地唤她:“阿陵。”
“……阿陵。”
那一声仿佛穿越过了十六年光阴,叫他嘴角重新上扬,缓缓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她回来了。
她的头发染上了晴日里阳光的暖意,暖洋洋的,在手心绽开,暖意一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蔓延到了心脏,似乎冰冻在十六年前那个初冬的心跳,终于再次开始跳动了。
他这?次回京,本?是因为姐姐钟盈千里传了一封家书,信中提及陆承望意外失踪在去益州上任的路上,她因此?日益病重,每况愈下,不知能否熬过今年。长姐待他一向很好,如今她病重,他不能不管,因此?先斩后奏,星夜兼程出西南赴上京。
昨日探望过长姐病情,又劝慰了她一些,只是外甥陆承望一事悬而未决,她的心病也一时无法痊愈。
而他私自回京当夜,便被元光帝知道了。是以今日一早宣他入觐……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