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懊恼颓丧,捂着太阳穴,阵阵作痛。这会儿,他突然觉得他好像从未参与过她?生命一般。
若不?是奈何桥头稚陵回眸一眼,碧色纱裙,乌发双髻,裙袖飘摇,小巧银铃铛叮铃铃地?响——他还从未见过她?那样轻盈明亮的装束打扮。
那样的她?,像所有那个年纪的姑娘一样明亮烂漫,不?曾是旁人眼里寡淡古板的样子?。
他以为窥到?她?真实模样的冰山一角,殊不?知她?更有他从未见过的前?十六年。那十六年没有他的日子?,她?自由天真,幸福美满,过得很好。
她?在?最美好的年华遇到?他,为他收敛一切,将他视作依附;也在?最美好的年华因?他而死。为什么上天要在?无?可挽回之时才让他悔悟。若早一点悟到?……就?好了。
他沉默着,喉结一滚,低垂眼眸,摇了摇头,兀自沿街独行?。
行?到?一颗硕大的梅子?树下,他仰头看去,冬日的梅子?树并?无?果实可摘,但已可以想象,梅子?成熟季节,她?会提着小篮子?到?这儿来摘梅子?回家酿酒。
今年夏天,她?在?宫中也酿了青梅酒,埋在?承明殿的梧桐树下,她?说,过半年饮用风味最佳。
今已半年,青梅酒尚在?,酿酒之人何在?。
即墨浔踟蹰徘徊良久。
他追封了她?父亲为宜陵侯,她?兄长为忠勇侯,母亲为楚国夫人,立祠刻碑,然而……她?不?会再因?此欢喜了——她?死后他再去做的这许多事,全然于事无?补。
他抱着膝,缓缓坐在?临水石阶上,天色将暮,城中各家渐渐亮起灯。已是十二?月严冬,又近除夕佳节团圆之日,大家忙着过年,加上才打了胜仗,街头巷尾喜气洋洋,张灯结彩,十里八乡的乡绅豪富,莫不?都出了钱,请了人在?城里街上舞龙舞狮子?。
灯烛荧荧,人间欢庆,他静静望了许久,这颗梅子?树下别无?灯火,他像融进这乌黑阴影里一样,人间的烟火热闹与他毫不?相?干。
天色渐沉,部下臣僚们找不?到?他,急得团团转。京中加急的信件千里迢迢飞到?了这里来,部下们在?宜陵好容易寻到?即墨浔,即墨浔才恍然回神,淡淡说:“嗯,拔营回京吧。”
他怕再多看几眼,就?更舍不?得走。
他冥冥地?想,稚陵,你的两个心愿,我都替你实现——能换你来生的一面之缘么。
裴家的宅院修葺一新,他命人找了几个当地?妥帖可信的妇人看管,这宜陵太守不?敢轻慢,费尽心思找到?几人,其中一个姓缪,似是裴家远房的表婶,让她?好好照料院中草木。
缪家母女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照料得枝繁叶茂的,保管枯木逢春。
即墨浔班师回京,刚回禁宫,雪片一样的折子?便?飞到?他的书案上。他无?暇理会,立即去看孩子?,待见他哭得撕心裂肺,奶娘怎么也哄不?好时,他心头酸楚,接了孩子?,让所有人退下。
他将孩子?抱在?自己怀中,笨拙地?哄了哄,却忽然望见堂中白幡与灵位,想起怀中幼子?也再也没有娘亲,父子?两人竟同命相?怜,霎时间悲从中来,抱着孩子?,在?灵位前?,蓦然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