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却?幽深莫测,不知所?想。
龙涎香气混着酒气和?夜里草木的清新气,一股脑地扑来。她立在玉阶下,夏风灼热,一忽儿吹过?她来,吹得她的淡青色织金薄罗衫子飘摇,宽大?衣袂翩然翻飞,发髻上簪金簪银,全没有斜插的那支白玉钗引人注目,云鬓玉钗,螓首蛾眉,好?似仙子下凡。
稚陵照旧陪他进?了?寝殿,他斜靠在床榻上,她一如每一回那般,亲手煮了?醒酒汤来,又?亲手喂他喝下。
其实他醉得没有到动弹不得的地步,只是眼?望着她端来醒酒汤,他就不怎么想自己喝了?。
接着拿了?毛巾,浸了?热水后拧干,替他稍微擦了?擦脸。原还要擦一擦胸膛,只是他醒着望她,叫她不怎么好?意思像上回般剥了?他的衣裳。
她接着还坐他身后,替他小心地揉了?揉太阳穴,垂眸便能瞧见,明灭柔和?的烛光中,他舒服得微微阖眼?,嘴角还挂着星星笑痕,恐怕极享受。
她的殷勤当然不是白献的——她轻声说:“陛下如今行了?冠礼,日后许多事,便能不受旁人拘管了?。”
即墨浔笑意微敛,容色却?变了?一变,说:“若真能随心所?欲,也不至于发愁了?。……罢了?,今日……,那些事情不理也罢。”
这却?让稚陵接下来那句话没法问出口了?,如鲠在喉,她哽了?哽,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只默了?一阵。
时辰已不早,医官叮嘱了?她,万万不要熬得太晚,这个时辰便该安歇了?。
她便又?想起涵元殿不许后妃留宿这条规矩,元光元年那回她私自留下来,吃了?好?大?一个苦头,还没法儿跟人诉苦去。
今日她还是先回去睡觉罢——如是一想,见即墨浔舒服得好?似睡着了?,阖着眼?睛,棱角分明的冷峻脸庞这会子都显得柔和?起来。她轻轻松手,轻轻起身。
谁知不小心碰到什?么,一样东西应声坠地,稚陵一瞧,竟是一把小弹弓。她未及多想,只把小弹弓轻轻放回了?梅花高?几上。
再?蹑手蹑脚地准备退出了?寝殿门外,跟吴有禄仔细交代了?几句,这才出了?涵元殿。
刚下了?两级台阶,吴有禄匆匆忙忙来叫她:“娘娘!娘娘且慢——”
稚陵回过?身来,不解道:“吴公公,怎么了??”
吴有禄腆着一张老脸,堆着笑,恭敬说:“陛下吩咐老奴,唤娘娘回去。”
稚陵一愣,难道他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她随即重又?进?了?涵元殿,回到寝殿前,只刚到寝殿的门边,猝不及防就被人给?拦腰抱起,她听见他低声地问:“怎么走了??”
她被他突然一抱,心跳骤停,回过?神时,已被他抱在床榻上坐下,他从她身后环着她,孔武有力的臂膀结实得像两条炽热的铁索,紧紧地固她在怀,凌乱衣袖落下,露出他的手臂来,条条青筋虬结鼓起。
殿内烛光因?这突如其来一遭,使劲晃了?晃,叫他们两人的影子跟着乱晃。
稚陵这才低声开口回答他:“到安歇的时辰了?,太医说宜早睡,便、便告退回宫了?。”
他似乎低笑了?声,不置可否,只说:“留下来。”
稚陵听后,惊了?惊,侧过?脸来,迟疑说:“陛下,后妃不该留宿涵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