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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第 255 章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些别的原因,譬如农家的柴禾有限,而城里的烧柴需要花钱买,平常喝热水烧的是银子,有些奢侈,不是寻常人家能坚持的,自然难以进展。

当然,这个得徐徐图之。

秦林和朱纯比普通百姓想的多,看到这些后,知道是李青文所写,十分激动,因为这些都是切切实实有用的东西,也是书上学不到的。

看过李青文的试卷,秦林和朱纯都明白,李青文是个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人,恨不得立刻去京城去找李青文,但是他们也想知道李青文对于未来的仕途有何想法,不能耽误孩子,所以秦林给李茂贤写了信。

秦林说想要李青文帮忙,并非是托辞,是真的碰到了困难。

又在府衙里歇了两日,然后李青文跟着秦林坐驴车出了青城,颠颠哒哒一路往东。

朱纯为官清廉,仅有的俸禄要养家还要宴客、迎送接待,没有富裕的银子,所以府衙后院只有一个传话出行的小厮,一个洗衣做饭的婆子。

原本秦林出门那个小厮应该跟着的,可是有李青文在,秦林就让他留在府衙给朱纯帮忙。

秦林熟练的赶着毛驴,他们顺着小道走,远处的山上白白的,那并非是未化的雪,而是斥卤之地。

毛驴拴在树上,李青文和秦林往山上走,随手抓了一把土,夹杂着的白色就是盐碱。

并州东边有许多这样的地,种庄稼收成极差,因为这个,两个县城的庄户人被波及,最严重的二十多个村子饿死人的情况每年都会发生。

朱纯和秦林来了之后,走了这些地方,因为没有河流,不能用灌水的法子洗田,从别处拉的好的土覆盖,但是一年过后,原本好好的土,也返上了白色的卤。

朱纯请教过很多人,甚至从京城请了人帮忙治理,但都说这里的盐碱很严重,很难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从府衙里拨了银子先赈济这些受灾的百姓,但是田地的事情得需要解决。

李青文在极北之地种出了稻子,乡试中的应答能令大梁一年就增产巨量的粮食,足以证明他在这方面有惊人的才能,所以秦林想要他帮这个忙。

叔侄俩人花了许多日子才将这片盐碱地囫囵走过一遍,期间经过的村子破烂不堪,能看到的大都是瘦弱的老人和孩子,能下力的大人不得不去城镇之中找事情做,不能种田再挣不来铜板,他们就只能活活饿死。

秦林已经来了好多次,村里的老人都认得他,拉着他去自家住,狠狠心把家里为数不多的鸡蛋拿出来煮了,端上去给秦林。

如果没有朱纯和秦林,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他们是救命恩人。

在黑乎乎的灶台煮鸡蛋的时候,家里光屁股的小孩子就眼巴巴的看着,等到鸡蛋出锅,他们把手指塞进嘴里,口水不停的往外流。

主人家是一对老人,他们说话都很小声,听的出来是那种饿的有气无力,秦林去掀开了米瓮,看到里面几乎见底,问道:“过年时送来的米面,为甚只剩下了这些?”

佝偻的老头惭愧的低下头,老太太哭着跪下去,“大、大人莫怪,小孙子月前病了,家里没钱医治,没办法,只能卖了米粮救命……”

秦林将人扶起来,温声道:“并非责怪你,莫要惊慌。”

李青文环顾四周,可以说是家徒四壁,破了一个大口的盘子里的鸡蛋此时显得格外的令人难过。

秦林让一家人都上炕,拿出了干粮分给老人,把鸡蛋扒了递给孩子。

小孩子眼睛看向爷爷奶奶,手却接了过去,然后整个塞到嘴里,嚼了没几下就往下咽,噎的直翻白眼。

李青文吓了一跳,“这可使不得,快,快吐出来。”

鸡蛋都是拿去卖钱的,平时哪里能吃的到,几个孩子舍不得往外吐,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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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宿在炕上时,听到老头在另外一个屋子不停的咳嗽,几乎整夜没有停,这样的日子,饭都吃不饱,看大夫更是难,大病等死,小病拖着。

像这样的人家还有两千多户。

刚到这里时,李青文觉得自家的日子就不容易,现在看来,比他们还不如的人太多了。

快天亮时,秦林先起来,塞了一把铜板,老头和老太太又哭又跪。

李青文一个晚上都没睡,听到外面的动静,慢慢睁开了眼睛。

日子的不容易他早就 知道,但依旧觉得难受。

这个月份并州各地都在春种了,但这片土地却依旧一片死寂,依靠这吃饭的百姓们苦不堪言。

李青文和秦林在这里走了一遭,这两个县城的县令听到了消息一起过来了,俱是一副苦瓜相。

百姓穷,税赋收不上去,县衙也苦,因为这个,几任县官都被处罚了,他们也想好好的,但是有心无力,也没银子。

盐碱地李青文当然知道,因为种种原因,土壤里的盐集聚,造成的后果就是农作物无法生长。

书本中对于盐碱地的改良有很多办法,但是效果普通,而且投入甚巨,因为造成盐碱的原因不同,治理起来十分麻烦。

前世那种科技发达的时候都没有好的措施,李青文在这里更没有甚改良的好法子。

不过没有好办法并不是没有办法。

走了这么多路,李青文发现,这些盐碱地也并非是不毛之地,里面还是有不少杂草的,这些杂草种类十分单一,它们能活下来是因为耐盐碱。

所以,李青文对秦林道:“大伯,改田我也没甚好主意,不若试试种些这里能长的东西。”

秦林道:“仔儿,所有的庄稼都试着种过了,都不行。”

“庄稼不行,草、灌木还有树可有试过?”李青文问道。

旁边的两个县令愣了,种庄稼是为了吃,种草、种树是让老百姓吃草吃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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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李青文道:“大伯,我在边城收集了很多种子,别的不知道,有两种可以在这里种着试试。”

李青文说的是白刺果和沙棘,白刺果耐旱又喜盐碱,果子可以入药,果核能榨油,它的全身都是宝贝,可以做酒、叶茶,果茶,缺点就是结果有点晚,沙棘跟白刺果差不多,旺果期要短一些。

这俩并不是李青文最在意的,他想种的是能在这里生长的牧草,种植牧草当年就可以采割,用来喂养猪牛羊,卖掉赚钱一样可以养家。

李青文把自己的想法说给秦林,秦林抚掌喊好,那两个县令则一脸的不豫,但他们却没有开口。

大梁向来都重农耕,田地就是百姓的命根子,也是江山的根本,把田种草喂牲畜,这样的事情前所未闻,如果被人告发,他们可能会跟着吃瓜落,不过这事若是知府大人做的决定,那与他们都没有干系了。

秦林跟着朱纯做了多少年的地方官,很清楚田地意味着什么,但是他更想要百姓活下去,与其让田这样搁置,还不如试试。

但是,种子还在边城,即便现在就派人去取,来回也要好几个月,今年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李青文拉去京城不少种子,从这里去京城,快马加鞭的话,倒是可以一试。

秦林说话虽然慢条斯理,但是做事可是丝毫不拖泥带水,当即就跟李青文回府衙,让朱纯立刻派人去京城。

李青文顺便也往京城少了几封信。

人都走了,朱纯细细琢磨李青文的法子,越想越觉得好,黝黑的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意。

虽然种子还没回来,但是李青文要做的事情可不少,跟着秦林走访各个村子,记录户口、人口、岁数、税赋、秋收以及柴禾、水井等事情,李青文到底没忍住把自己的钱袋子掏了出来。

在吃水难的村子打井,给穷的叮当响的人家买鸡崽,让他们好好把鸡养大,不管是卖鸡还是卖蛋,起码能贴补家用,还托商队去外地买枸杞树苗……

秦林不单把自己的俸禄都用在了贫苦百姓的身上,他每年收到李茂贤送来的东西,也大都卖了银钱,一样散了出去,他和朱纯一直这般清贫,但是他并不想李青文这般花银子,这个世道的过苦日子的人太多了,这不过是杯水车薪。

这个道理李青文也明白,他把每笔花销都记录下来,只等以后让朱纯给他盖官印,送到户部,凑够数目,换个御笔亲书的匾额也好。

李青文知道没钱的难处,但他并不守财如命,也不喜欢挥霍,吃喝用度普普通通,有田有产业有一大堆金银财宝,有个能干的心上人……

就在李青文在并州忙碌时,边城向北调兵遣将,一江之隔的罗车国人率先发动了攻击,他们有最好的船,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活着登岸,一击之下,死伤无数。

挽着强弓的江淙将这道江河变成了天堑,无数罗车国士兵中箭落水,再也没有爬上来。

鲜血染红了江畔,残阳之下的这片土地不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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