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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后天走。”江淙道:“这次我们要去北边,可能要走很远,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我打听过了,过阵子那些差役要回去复命,还有一队官兵要去京城贺寿,你们同他们一行,还相互有个伴。”

李青文愣了一下,“不是说开春走吗,怎么又变成了过阵子。”

江淙道:“这里雪大,开春后化雪,路更不好走,况且,那个时候野兽出山,饿了一个冬天,真是肆虐横行的时候。”

他说的有道理,李青瑞道:“这事还得听江淙安排,不管咋样,平安才是最好的。”

李青文还在垂死挣扎,“那我的地怎么办,再开的时候肯定错过春耕,一年就这样荒废了。”

“我们帮你照料。”江淙道:“你放心回去。”

爹和三哥去了姑姑家,也不知道情形如何,他们走了这么久,娘和嫂子她们定是夜夜睡不着……

想到这些,李青文终是点了点头。

李青瑞他们被叫去参谋如何写家书,旁边屋子里突然传出李青文高兴的呼叫声,很快,江淙和李青文俩人便出来了。

“大哥,江大哥给我弄了一匹马,要教我骑马!!”李青文眉飞色舞的说道,圆溜溜的眼睛微微的瞪大,看上去有精神极了。

李青瑞他们还没说啥,李青文已经拉着江淙跑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自己的马。

几个人跟在后头,李茂群道:“还说自己不是小孩……”

刚才还哭丧着脸,一下笑的也恁快。

李青文他们来时赶车的骡子拴在离小屋不远的马厩里头,因为有老邢头照顾,这几个月没少草料供着,此时骡子的旁边多了一匹栗色的马,母马正在低头吃草,长长的尾巴悠闲的甩动着。

r />李青文前后左右打量着,眯着眼睛笑,满意的不得了。

江淙站在马槽旁边,李青文小心的摸了两把马脑袋,激动的道:“哎,真老实,它就让我摸。”

“这匹母马性格温顺,是战马下的驹,不容易受到惊吓,你想学骑马,得先学会照顾她。”江淙道,“你照顾好它,就知道了它的习性,骑马就很容易。”

“好,我学。”李青文使劲点头,“骑马跑的快,我要是学会这个,这几千里路就不用走那么久,每年来回并州和边城,岂不是更容易了。”

江淙怔了一下,道:“骑马首先得保自己周全,等熟练了再说快慢。”

李青文点头应着,喜道:“这周大人真是个大方的,不但许我二哥去读书,还给了一匹好马!”

江淙笑了笑,没说话。

接下来,李青文同江淙讨教养马骑马的事情。他也上了马,一开始缰绳是江淙拉着的,走了一会,李青文便能自己牵着。

他喊了几声“驾”,马就会小跑起来,比坐车可快多了,李青文更是坚定了要学骑马的念头。

这匹马跟李青文很投缘,愿意和他近亲,十分的乖顺。

不管愿意不愿意,分别的时候还是到了。

前一天晚上,李青文早早的凑到江淙跟前,嘀嘀咕咕一通,江淙都应下了,李青文十分满意。

蒋立平他们都感叹,从前可没见江淙这么好脾气,真是开了眼界。

翌日,蒋立平和江淙等人全部收拾停当,和一队士兵同行离开,他们的干粮堆在爬犁上,听说是三个月的量,这一走,短时间内无法回来。

李家四个人把他们的书信都给收好,出去送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李青文看上去很平静,甚至还跟江淙说帮他把留下的种子好好种一种,看上去虽然不舍,但像是个小大人的样子,叮嘱他们巡防时注意安危。

巡防队伍走了,掀起的雪沙被风吹了好远,看着一行人消失在雪中,李青文缩着脖子往回跑。

从前几十人的屋子现在空了大半,老邢头都有些不适,叹道:“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应该在开春前。”李青瑞道:“这么多人吃饭,春耕可耽误不得。”

李茂群猛点头,他昨日在李青文的地旁边划了一块,他用脚量了一下,约莫八到十亩的样子。这里空地太多了,那些官兵还劝他多开一点,这里野草多,庄稼争不过,开荒前几年收成不行。

李茂群从来没敢想过自己能单独有这么多地,怕拾掇不过来糟蹋了,觉得第一年开这些就够。况且,他也要回去,地的事情还得麻烦江淙他们,太多给人家啰累。

差役还要十日后动身,时间也不多了,李家四个人早早的把东西收拾好。

江淙他们离开前特意打了许多鱼留下,他们走之前吃不完,李青文便想着带回去几条,“这冷天应该坏不了,爹娘他们还没吃过鱼呢,带回去给他们尝尝。”

从几千里以外的地方带鱼回去,一般人都不会这样做,李青瑞沉默了片刻,道:“仔儿,我们可能不能直接回去。”

“还要去哪儿?”李青文不解的问。

“这些皮子和药材得先拿去卖了。”李青卓指了指那些装好的东西,“咱们得先去范阳城。”

范阳城是北方排在前头的大城,人多,生意昌盛,许多商队都在那里停留,距离柳山县二百多里地,很近,但是却不属于并州。

李青瑞他们决定去范阳城,不单是为了卖毛皮和药材,也是想给蒋立平他们送家书,毕竟柳山县太小了,几乎没有去往洪州的商队和人。

估摸着日子,他们回到并州时天气就差不多回暖,再去范阳城耽搁几天,那鱼多半得臭了。

虽然很遗憾,林青文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一想这次卖了东西,就有钱给爹娘买别的吃的,也就罢了。

这天晚上,四个人睡不着,正在说着赶路的事情,隐约听到外头有人哭。

仔细听,又好像是风声,过了一会儿,又仿佛听到有人在呼救……

李青瑞躺不住了,立刻穿衣服起来,李茂群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也赶紧跟着起身,披上衣服就往外面走。

他俩出去半天没回来,李青文和李青卓也不安心了,立刻点着火把追出去。

到了外头,哭声就很明显了,同时听到大哥的声音,俩人放心的走过去。

“救命,救救……我哥病了,他们不管我们的死活……这、这荒山野岭的,去哪里寻大夫……”

俩人还没走近,就听到女人的说话声,李青卓顿了顿,没再往前,转头返了回去。

>女人是住在南边窝子的流人,可能是急了,大冷天的跑出来也没穿多厚,趴在地上哭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没甚力气了,李青瑞喊她起来,只能干着急,男女授受不亲,他们几个爷们也不能把人扛起来。

李青文年岁小,没有这么多顾虑,把身上的皮袍子给女人披在衣服上,将人扶起来,道:“再冻一会儿你都没命了,还咋救你哥……人在哪儿呢,你领我们去看看。”

说话的功夫,李青卓已经抱着一个包过来了。

女人冻的手脚僵硬,没法走路,李青文急了,把人背起来,老邢头嘶嘶哈哈的跑了出来,“走,我知道她们住的地儿。”

李青文才十四,身子骨还没硬,其实没啥大力气,亏得女人又瘦又轻,地方离的也不远,要不然可就费力了。

他们趟着雪到了窝子那里,一开门就看到里面好几张焦急的脸,那些人一看女人被背回来,脸色大变,连忙上前把人接回来。

女人哭着说官兵不理睬,里头的人俱是一脸绝望,哭嚎道:“没想到我孙昌抚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浩儿被我这个爹牵累至此,我还在这苟且偷生,我儿为了我……”

“你这丫头可真是莽撞,大黑天敢偷跑出去,我看你、你是想要急死娘啊你!”中年妇人哭的眼睛都肿成了一条缝,“你哥已经这般,你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爹和娘怎么活啊!”

李青卓往里挤,打断道:“病人在哪儿?”

那些人愣怔了半天,有人伸手指了指火堆旁的一团隆起,李青卓便径自走了过去。

李青文跟在后头,解释道:“我二哥是在医馆做学徒的,虽然还不是大夫,总比你们在这干着急强,让他给瞧一瞧。”

这些人本来都已经听天由命了,没想到事情突然有了转机,有几个年轻的立刻跪倒在地,激动道:“诸位的大恩大德,我们孙家没齿难忘。”

“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好,别高兴的太早。”李青卓道:“他如何病的,你们仔细说一说。”

孙家人一股脑的上去,李青文默默的站在原地,他总觉得二哥治病的时候有点冷酷无情……

一边号脉一边听他们说着症状,然后李青卓把周遭的人赶远了些,从包里掏出一个布褡裢,取下里面扎的银针。

看着光亮中的细针,李青文身上不自觉的起了一层疙瘩,抱着胳膊想,这里头也冷了吧。

在几声惊呼中,李青卓从银针从病人身上挑出一根白色丝线样的东西,一连七八条,躺着的人身体一震,长出了一口气。

孙家人一看这般,连忙拱手道谢,李青卓道:“你们这太冷了,住久了身体禁不住,得寻个暖和的地方才好。”

听他这样一说,李青文才察觉到,刚才着急救人,没注意到这里面冰窖一般。

孙家人苦着脸,道:“恩人说的是,可那些官兵才不管我们死活,我们自己并不会盖房子……”

李青卓想了想,道:“先把病人抬到我们那里去,其他的明日再说。”

孙家人自无不可,又是千恩万谢。

来时的火把已经点不着了,回去时一帮人摸着黑。

蒋立平他们走后,许多东西还留在这里,不好让外人随便住进来,只让病人躺在李青文这,李青文自己去江淙空着的铺盖那里。

孙家人不能留下,有点不放心,但李青卓已经出手救人,他们感念恩情,也就听从吩咐。

折腾这么一下,没过多久天就亮了,病人已经醒了,虽然有点虚弱,但走路没甚问题,起来后给李青卓磕头。

没一会儿,孙家人过来,看到儿子孙永浩好了,喜的落泪不止。

李青文突然觉得,他二哥放弃学医去读书,可能是件憾事,救人也是重要的事情啊。

不过这种事情谁可惜也没有用,终究还是要看他本人更想要做啥。

从前只是见过,并无深交,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孙家人把李青卓当做救命恩人,便说起了他们被流放之事。

孙永浩的爹孙昌抚曾任三管大夫,是个从五品的散官,得罪了朝中大臣,故被流放至此,至于如何得罪人,孙昌抚摇头不愿意说,“如今沦落这地步,并非我好脸面,只是不想给恩公找麻烦。”

他不说,李家人也不问,只是提及他们应该把住处修缮一番,要不这个冬天可不好熬。

孙家人一听,都是一脸苦笑,要说读书题字,作诗吟曲,他们倒在行,可不会弄这些下力气的粗活。

李家四个对读书人不自觉的尊敬,闻言便要帮一把。

昨天晚上黑着,看不真切,白天再去,发现他们住的地方不比马厩旁边强啥,半截在地下,地上各种木头搭成一个三角形,可不就是个地窨子。

这地窨子倒是不透风,只是他们弄不到禁烧的柴禾,只靠着枯草和灌木烧的很快,热一阵就成了灰烬,那点暖意很快就在地窨子里面散的一干二净。

好被褥够厚,要不然他们一家人可捱不了这么久。

李茂群和李青瑞打算给他们搭火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孙家人自是一通感谢,几个年轻人帮着一起干,动作笨拙的像是鸭子一般。

见状,李青文都有些忧虑,就这样,他们能在这里活下去吗?

江淙他们那群人,不但人数多,还都年轻力壮,力气和本事一样不少,这样他都放心不下……

他心里想的事情都写在脸上了,孙永浩强笑道:“没有人受不了的罪,这世道谁又能活的轻松。”

李青文点头,是这么个理,他们一家人几千里都走下来了,可以见得并那么容易倒下。

花了几天的功夫,地窨子里面的炕和火墙都弄好,烧火试了试,把冒烟的地方重新拿泥巴抹一下。

松软的枯草先放进去,点着后,再放灌木枝子,灌木枝能烧旺后,打下一层火底,再放干牛粪。

虽然牛粪不会像木头那样烧的快,但它烧的慢,也烧的久,这样炕和墙都热起来,地窨子里面也多了几分暖意。

孙家的事情一解决,李青文他们就该出发了。

临行的时候,李青卓给孙家留了一些常用的药。

这趟他带了许多药包,只有他自己病了,剩下不少,好不容易带这么远,拿回去太可惜,大部分留在蒋立平他们那里。

李青瑞同老邢头说好了,让孙家人自己来装点马粪烧炕,老邢头答应了,一直在问他们啥时候来。

李青文同他说,“这个不一定,我哥让我不要急,在县城等押送流犯的差役,人多才好北上。”

老邢头连连点头,“路上可要小心些。”

他们一起住了这么久,自然有些感情,李青文问他除了酒想要啥,老邢头寻思了半天,也没想好。

李青文说走之前你要是想不出,我自己看着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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