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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贪婪的人而言,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永远是要不够的,一旦给出了第一次,就会有后面无数次的纠缠,若是有朝一日彻底停止了给予,反而会责怪慷慨之人的吝啬。
这样的情况下单单断绝他们的念头是不可能的,只有拿捏住他们的根本,让他们真的怕你,那么叫的再凶的狗,也是不敢咬人的。
傅川波在工位上如坐针毡,平时他在公司里就不怎么起眼,现在被挂在文档第一排,一下午也就两三个同事私戳他安慰了一下,而这两三个人都不在末位淘汰名单上,傅川波越发没有心思跟他们周旋。
临近下班的时候,他们部门的主管敲了他的工作账号,让他去小办公室一趟。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傅川波汗流浃背地进了会议室,主管坐在对面,望着他和颜悦色地开口道:“老傅啊,你来公司也有十来年了,算是公司最有资历的老员工之一了。”
苟是一门学问,现在大部分公司半年就做一次绩效淘汰,像傅川波这种在一个公司待了十来年的老员工,本身就代表了对公司有一定的贡献。
刚进公司的前几年他还有冲劲,参与了不少项目,但随着科技的发展,他们这个年龄层的人逐渐被新兴事物甩到了沙滩上,他每天兢兢业业上班,除了偶尔有事以外,从不迟到早退,但工作上却是越来越吃力,很多项目已经将他边缘化。
但他到底是公司的老员工,绩效跟不上大家最多小群吐槽一下,一般不会在他面前说什么。
原本以为再待个几年能一直待到退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十三年了,张总。”傅川波双手勾拢,放到大腿前,低声补充道。
“不得了,你比我还多了八年,按理来说,我也不太好跟你说这这些话,但公司上层那边的名单已经出来了,我也没想到,你被放在了第一个,你看这事闹的……”
傅川波额头冒了一层细汗,他嗫嚅着嘴唇,半晌了支吾道:“张、张总,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在公司干了十几年,还有谁能比我了解公司的各个项目吗?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帮我跟老板谈谈,再给我一次机会,行,行吗?”
“不是我们不给你机会。”张总看着这个耷拉着脑袋,低声下气的中年男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面露冷色,“是你不给自己机会啊。”
“张总,您什、什么意思?”傅川波一愣,急忙解释道,“我什么工作都能做,不会的也可以学,张总,我们家靠我的工资养家,儿子还在读书……”
傅川波为人木讷,根本听不懂这些弦外之音。
张总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缝左右望了一眼,见周围没有人围观,将门锁上,一屁股坐到傅川波身边,提点道:“你想想,你最好想想,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上头点名要裁你。”
就连那份淘汰名单,也是专门为了裁傅川波放出的烟雾弹。
张磊跟傅川波同事一场,当年刚进公司还算受到过对方的照顾,后来他升职以后,傅川波倒是死心塌地跟在他手下做事,不管是昔日同事还是现在的下属,张磊这一句提醒,也算仁至义尽了。
要是傅川波自己也摸不透,那只能说他真的不适合。
傅川波身形一震,半天没说出话来。
晚上下班回去后,他左思右想,没想出来自己最近到底得罪了谁,他一向不跟人结仇,更别说得罪公司高层了,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所以到底是谁在针对他?
许美芝这几天本来就心气不顺,吃了大亏之后每天骂骂咧咧,就连小儿子放学回家按时做完作业都得不到她的好脸色,一见这个窝囊丈夫魂不守舍地从外面回来,坐在餐桌上一声不吭,跟谁给他气受了似的,许美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回事?刚回到家就摆着个臭脸,给谁看呢?”
傅川波放下筷子,即将失业的恐慌已经让他忘记了什么是害怕,他木着脸,漠然道:“没什么。”
“没什么你神气什么,跟你儿子学的摔筷子啊,不吃饭就滚出去。”
“我说一句你能说十句,消停点吧,”傅川波头疼道,“我还没问你怎么回事,这几天跟点了炸药似的。”
“你还问!”哪壶不提提哪壶,许美芝将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吓得傅听宸缩起脖子,“还能有谁给我气受,要不是你没钱没能力,我能被外面的暴发户欺负。”
傅川波眉头缩紧,越听越不对劲,按理来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跑去得罪什么人了,但他枕边人却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说不准这几天跑出去干了什么事。
“你仔细说清楚,你到底出去干了什么?”傅川波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她挥舞的手腕,直接将人带到了卧室,反锁了门。
“妈,爸……”后头剩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的傅听宸,心里头却是今晚没人盯他写作业的庆幸。
许美芝还是头一次见傅川波这么生气过,一双小眼吊起来瞪着她,秃顶的额头泛着刺目的冷光。
她结结巴巴解释了上次去找傅听眠无果,反被两个暴发户讽刺的事,刚说完,傅川波就一圈砸到了旁边的衣架上,上面乱七八糟挂着的衣服都被扫到了地上。
“你干什么!”许美芝惊叫起来。
傅川波手指着她,厉声指责道:“就是你跑出去一趟,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我现在工作都快没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吗?”
“什么?你要被裁员了?这怎么能行,现在家里全靠你的工资,没有工作怎么能行,你去求求领导,再说了,这关我什么事,我就是去找我儿子不成吗?”许美芝心头一慌,连声道,“咱儿子现在住高级公寓,不知道又跟谁在一起了,有钱,我去让他从指甲缝扣一点,哪用得着你累死累活上班。”
“钱钱钱,你到底要多少钱才满足,”傅川波气得眼眶发红道,“我是没用的窝囊废,一个月挣不了三瓜两枣,你呢许美芝,你又做过什么好事了吗?你从小眠那里拿了多少钱,少说有两百多万吧,还趁着小眠不注意偷了好几个奢侈品回来,那是别人送给小眠的东西又不是给你的,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根本什么都不管,你说说那块表你藏哪儿去了,还有那些包、鞋子,哪个不值钱,这家里又不用还房贷,你就是把钱存在银行里现在利息也够你吃穿了吧,你到底想要多少才知足?”
“傅川波你跟谁说话呢,我要钱还不是为了我们家,”许美芝反应过来,插着腰撒泼道,“这房子还是我爸妈的房子,凭你那点工资我们娘俩早喝西北风去了,还不许我计较点,再说了,儿子的就是我的,那表我拿去卖了,怎么了,等眠眠跟裴老板在一起了,一块表算什么,你真是头发短见识也短。”
“钱呢?”傅川波目眦欲裂,冷冷道,“我问你,小眠给的钱呢?”
“钱我……当然有用处。”许美芝语气一梗,色厉内荏道,“家里的大小开支都是我来记账,你一个大手大脚的男人什么都不懂,别这时候来问我,晚了,傅川波我跟你说,我不管你在外面受了什么气,你回到家里拿老婆孩子撒气你就不是个男人”
“好,好。”傅川波点了点头,气得话也说不出口了,转身拿起外套就往外面走。
许美芝跟在后面吼道:“长出息了啊,你个废物男人你敢出去就别回来。”
“咣——”铁门在她跟上去的一刻关上,砸了她一鼻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