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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第 112章

“不要再一个人走远了。”

“给我们一个拉回你的机会啊。”

“喂, 源千穆。”

“如果这是朋友间的游戏,或者干脆就是你单反面发起的比试,对抗, 交锋……什么都无所谓,最后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我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成功找到了你, 所以,是我赢了。身为发起者的你, 总得把该给的报酬给我才对吧。”

友人的低语,让红发男人的目光缓缓偏移。

虽然动作幅度微乎其微, 只能看到贴近脸庞的一点黑发。

来自诸伏景光的攻势, 十分符合本人的性格特点, 就像一团大张旗鼓袭来的棉花, 疾风骤雨却没有杀伤力, 只是一把包裹住野兽锋利的尖爪。

如果有需要,棉花还会毫不犹豫把自己烧起来,妄图用自己把透进骨肉的冰凉捂热。

千穆并不意外。

都说了,诸伏景光的行为逻辑早已被他看透, 不止如此,诸伏景光脑中的想法, 他以为自己终于抓到的“真相”的内容, 皆在千穆的掌控之中。

毕竟诸伏景光能看到的一切, 几乎都是他以为深受苦难的友人亲自修改编撰,过滤掉一层后, 才一点点地漏给他看的。

并且不只是他,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待遇, 他们注定永远看不到“真相”背后的真相。

只不过呢……诸伏景光充斥着自我脑补的念头里, 又稍微多了一点本不应存在的部分。

他没有说出来,心里却在想,千穆再怎么自顾自任性地走远,也还是留下了一丝让人可以寻来的线索,这就说明,他心底里是希望朋友能够找到他的。

事实上完全猜错了。

千穆根本不希望他像个惊喜炸弹似的突然出现,只是为了保住他的小命,才把防范措施做了一层又一层,纯属是被这群笨蛋惹出来的心理阴影。

他用锁链锁住了世界,尽情改写过的全新剧本非常完美,按理来说舞台上的人怎么活跃,都跳不出剧本划下的局限,要是可以,他巴不得演员只有自己,一晚上把整场戏全演完,隔天就欢喜大团圆。

奈何掌控欲强到恐怖的男人,偏偏摊上了好几个控制不住的变数。

他们可以仗着幕后黑手无声的在意,将他辛苦筹备好的计划毁得一团糟,糟蹋完了还能踩着惨不忍睹的残骸,一脸无辜地贴过来扒住他不放。

因为最【脆弱】的“东西”偏偏最【重要】,所以不能摔太狠,还不能关,关起来更会闹出问题。

于是,最烦人的“变数”至今仍在自信地活跃着,源源不断地给他带来一个又一个意外。

身为麻烦,真够自信的啊。

明明不被打断腿扔进屋里。关上一年半载再放出来,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还又要救他又要抓他……他到底还要为笨蛋们费多少心呢?

年长者对庇护者的重要仪式,再次被诸伏景光抢先了,这点也很让终于醒来的男人不爽。

千穆只略想了半秒,就反客为主,左手压着变数之一的脖子,右手看似随意实则不容抗拒地把他上半身扯下来。

“好好好,报酬给你给你。”

“?!”

诸伏景光一时不防,高度顿时比千穆矮了一大截,脑袋被不知在想什么的友人圈住,千穆的手漫不经心地在他头顶拍啊拍,好似在测算这颗脑袋瓜里荡着多少水。

说完了帅气的台词,诸伏警官一共也就崛起了不到五分钟。

当他以极其扭曲的姿势,几乎半个人垮友人怀里时,先是像被雷劈了的震撼,随后懵逼的灵魂飞向宇宙,再过一秒就僵硬得哑口无言。

——这这这个大人安慰小鬼的动作是怎么回事?他今年是29岁,不是9岁!!可是不对,谁要这种报酬啊?!

“我在跟你说认真的、啊喂!源千穆!你、你别想着蒙混过关!”

“蒙混?没有呀,报酬给完了,如你所愿,我在很认真地思考……嗯,奖励的事情。”

“竟然还能有这个……报酬还是奖励什么的不管了,总之你要给我个说法!”

“话说,景,我做了一个梦哦。”

“唔?”

诸伏警官正试图把自己的脑袋从友人的魔爪下拔.出来,闻言的第一反应还是千穆想转移话题。

只是,他到底脾气很好,脑袋快被拍晕了也没生气,这时听出友人似乎有要往下倾述的打算,还是忍下被不停敷衍的失望,耐心地配合:“是个什么样的梦?”

“很叫人讨厌的梦。把所有的愉快都抽空了,只剩下了无生趣的残渣,就算差不多已经习惯了,也还是会感到厌倦呢。”

“啊,是噩梦……”

“也不算。”

因为是真实发生过的过去。

跟进入梦境的诸伏景光确认完,在“代价”即将结束的最后,早早遗忘掉的某些回忆,仿佛刻意卡着时间,浮现了出来。

“没梦到我还想不起来,原来小时候,和你一样,我也离家出走过啊。”

“和我……嗯?我好像没有离家出走过吧,呃你是说,我和阿操躲在小木屋过夜的那次?啊这。”

诸伏景光觉得那不能算,顶多是熊孩子一拍脑门干出的弱智行为……好吧就结果而言差不多,不重要。

他竖起耳朵,千穆主动提及自己的往事,着实太难得了,就算是为了自己陡然旺盛的好奇心,也必须听清楚每一个字。

“但是我能不能先坐起来,或者你别拍了要爆了……”

“放心啦,挺结实的。”说着,又拍了两下以作测试。

“那你开心就好……不过,为什么离家出走啊?”

“发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小事,不想待在家里,所以就跑出去了。唔,因为是大晚上,商场和街头的店铺都关门了,也没有别的可以去的地方,好像最后跑去了学校,就在校门外坐了一晚上。”

“!!!一个小孩子大晚上跑出家门,在外面待了一整晚,也太危险了吧!你那时候多大?”

“大概,十岁?”

“十岁——这么小!我说你啊,遇到坏人了怎么办!”

“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不就代表没有遇到坏人吗?哎,别担心,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啦。”

“话是这么说……没出事真的是万幸。看不出来啊源千穆,你小时候也挺能吓唬人的,结果大家都半斤八两嘛。最后是家里人找到你了吧,回去之后有没有被揍啊?被揍了几顿,说一说让我高兴一下?”

诸伏景光被迫耷拉着脑袋,看不见友人的表情,嘴上倒是故意把友人以前打趣他的话还了回来。

他随即听到了一声低笑。

“哈哈,要让你失望了,最后并没有被揍哦。”

“哎哎哎?同样的作死不一样的待遇,我不服。”

“这么说起来,反而是找到我的那个人,被我揍了呢。”

“怎么会这样——十岁的你就这么凶残了?!”

“正常正常,不关我的事,是他自找的啦。”

诸伏景光打了一个寒颤,莫名产生了极其强烈的代入感,好似那个辛辛苦苦抓到猫反而被猫挠死的可怜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哈哈是他想多了吧?千穆十岁的时候,他们一个在岛国一个在华国,还不认识呢……

——不,他还真的歪打正着到了事实。

名叫李千穆的红发男孩,十岁那年确诊了身患遗传性基因病,这病无药可救,他注定死在年纪轻轻的十八岁。

诊断书带来了一场改变命运的哗变,昔日对他有求必应的父亲,百般疼爱他的母亲,仿若瞬间变成了两个陌生人。

他们偶尔扫到他的眼神不再有温度,就像在看一件无用了的器具,与昨天还将残破器具视若珍宝的目光天差地别。

改变刚开始,红发男孩还无法理解变化的原因。

他只知道自己得了病,好像病得很严重,爸爸妈妈从医院回来就在为他得病的事情吵架,吵得连饭都不吃了,谁都没空来关心他,跟他说一句安抚的话。

那时,男孩打小被宠出来的脾气还没被残酷的现实磨光,他被家人无视得太彻底,迷茫又委屈,一气之下就跑出了家门。

那是一个飘着雪的冬夜。

路上的雪积得还不算厚,只堪堪没过鞋面,街头空荡荡的,路灯照到一道跑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喘气的小小身影,他跑过的地方,在白茫茫间留下了一个个凌乱的脚印。

男孩穿着最厚的羽绒服,然而单薄的小身板穿再厚也扛不住刺骨的冷,冻得通红的两只小手努力揣进袖子里,每挪一步便微不可见地哆嗦一下,远远看去,就像一颗微微晃动的雪团子。

在雪地里分外惹眼的红发被羽绒服帽子扣住,他大半张脸都缩在帽下的阴影里,仍被寒风吹得僵硬,面颊蒙上不自然的红,要掉不掉的泪水挤在眼眶边,他绯红的猫儿眼一时更像兔子,然而却比兔子倔强得多。

男孩实在跑不动了也不停,就要不停地往前走。

他不知道要躲去哪儿,潜意识里回避了危险的角落,就在不知不觉间找到了学校。

小学校门早就锁上了,过年期间也没人在校门口值班,男孩四望下来,默默爬上了门外的小花坛,抱着腿坐下,头顶有一棵大树伸展枝叶,挡住还在飘落的雪。

这个位置很显眼。

是的,只要找到学校门口来,借着路灯的橘光,一眼就能看到缩在花坛边缘那一团带雪的小影子。

红发男孩想要父母来找他,又怕他们找不到,所以乖乖地等在这里。

只要他们来找他,一定能找到的。如果是以前,他们一定会来找他的。

但,没有人找来。

红发男孩等到了天亮,雪停,路上逐渐有了行人。

把没了知觉的小脸埋在膝头,默默等待的这一晚,他意外地没有睡着,雪压在头顶和后背,渐渐浸湿了羽绒服。

这时,懵懂的红发男孩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颇为艰难地站起身,迈开踉踉的步子,自己回家了。

家里的父母并没有发现他昨晚出去了一趟,今早才回来,只知道他躺在床上突然发起了高烧,差点没活到18岁就提前死掉。这次的变故让他们爆发了更猛烈的争吵,直接导致了后来无比干脆的分道扬镳。

——所以说,“代价”的确很会挑,选出来的都是这些无聊的、负面情绪却最是充足的记忆。

回到现实之前,红发男人还在灰白色的回忆中品味着,已经离如今的自己格外遥远的“迷惘无助”。

年幼的自己,发自内心希望有人能找到自己,拉着自己的手,从寒冷的冬夜里带离。

很无奈,但出于代价,他不得不暂时性变回了那个弱小不堪的自己,蜷缩在花坛的角落,自己身上和四周都是沉重冰冷的积雪。

有钻石雕饰成的脆弱火种在,不用担心被冻死,这点遭到强迫植入的不适,也在忍受的范围范围内。

不是真正的本意,只不过是被记忆中携带的执念影响了。

但……

还是,很想,很想被人找到。

——就这样,一个傻白甜的声音擅自闯入进来。

‘哎?哎!小弟弟,你怎么了啊?是迷路了吗?你那边在下雪哦,只穿这么一点,会冻坏的!’

黑发男孩瞪大了眼,隔着冬与夏的边界探头探脑,冲埋头不动的红发男孩跟前惊慌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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