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会稽来,与亲族家人共叙天伦。”
“这话你也信反正我是不信。建康有建康的往来,会稽也有会稽的应酬,想来祝寿的,便是躲到深山老林里也还是会来的,我总觉得阿父还有旁的目的。”
李勖翻了一页,没再接话。
韶音忽然凑到他鼻尖底下盯着他看,这人一张面孔生得棱角分明,严肃起来格外唬人
——却是瞒不过她
一把将他手里的书抢了,“你知道对不对”
李勖抬眼,半晌道:“岳父他老人家,大概是过来催我的。”
……
韶音说的果然没错,谢公大寿,便是躲到天涯海角,想要来的人还是会来。
偌大的春在堂几乎被前来贺寿的宾客挤满,除了从建康赶来的门生故吏,还有会稽一众族亲,远近士族亦遣了不少人过来,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孔继隐。
寿堂设在韶音的春在堂,李勖这个女婿便要亲自接待各方宾朋,孔继隐见了他一如往昔,恭敬里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直到人少时方才又踅过身边来,歉然道:“小女年幼无知,都督不与她计较,在下感激不尽。”
李勖一笑,“小事而已”,教人领他入席。
谢氏人丁兴旺,旁枝子弟多得令人咋舌,许多人李勖也是头一次得见,卢锋随在身边,倒是一眼认出几个熟面孔来。
“将军快看”,卢锋朝着斜后方努嘴。
李勖看过去,只见一个高冠鹤氅的儒雅文士被几人围在当间,正在高谈阔论。
“那是谢明纶,从前在何威军府里做参军,如今虽已卸任,仍在何穆之帐下出谋划策。您再看那个负着琴匣的,他叫谢滂,与您的泰山公乃是平辈,如今也在何穆之帐下为幕僚。”
李勖盯着这两人看了一会,摇头道:“不必理会。”
寿宴进行到掌灯时分,前来祝寿的宾客走了一大半,堂中剩下的多是谢家近枝宗亲。女眷便也不必与男宾分席,都请过来按照宗服顺序坐了,一道在厅堂里叙话。
韶音新婚,又是头一次与夫婿一道出现自进来便成了目光之焦,议论之的。
对于她这桩婚事,族中不甚看好者大有人在,门户之见根深蒂固,时至今日也有许多人在暗地里发表些不入耳的议论。
不过照着眼下这般情况,这些议论也只能继续隐匿在暗地里。
刚成婚时,李勖还只是个四品建武将军,如今已成了赫赫二品车骑将军,不唯镇守一方,更是左右时局的关键人物无论是看在谢公的面上,还是只冲着李勖这个人的本事,谢家一众也只能客气些,开明些的不时过来敬酒,因循之人也不得不闭口不言,保持体面的沉默。
韶音本是大方性子耳听着族人一口一个“伉俪”、“鸳侣”、“天造地设”,竟然也害羞起来。偷眼打量身旁高大威武的郎君,见他亦眸光噙笑地望着自己脸便红到了脖子根。
满堂宾客言笑晏晏,一室灯火通明,一对小夫妻旁若无人地打起了眉眼官司,谢公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当初气愤愤地指责父亲卖女求荣的是她,如今有了郎君忘了老父的也是她大约这便是儿女冤孽,这辈子专门来向他讨的。
谢公想到此处,倒也释然一笑。
不多时,谢五行色匆匆步入厅堂,附耳说了句话。几乎就在同时,孟晖来到李勖身后。
“存之若是军府有事,你便自行去吧,莫要耽搁了正事。”
谢公喝得红光满面,双眸却依旧清明,看过来时精光逼人。韶音那双神采飞扬的大眼大抵就是从她阿父处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