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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

这周天徐方亭休假,懒得往孟蝶那边跑,打算到两站地铁之外的图书馆泡了一天,远离小孩,放空自己。

谈韵之一会把谈嘉秧送榕庭居,自己也出门,看着徐方亭吃过早餐,便问:“小徐,又去你姐妹那里?”

徐方亭连续两个月的假期都往那边跑,小东家估计形成条件反射。

“这周暂时不去,就一个人随便逛逛。”

谈韵之眼睛漫上莫名笑意,说:“你最近从你姐妹那回来,感觉都像换一个人。”

徐方亭看他也吃完,自然开始清理餐桌,叠起两个瓷碟问:“变成什么人?”

谈韵之肘撑桌沿,双手交握抵了一下鼻尖,说:“像我每天上完晚自习回宿舍,什么话也不想说,就想倒头睡。”

“搭两个小时的车,”徐方亭不太想透露孟蝶的产后情绪波及到她,“是有点累。”

谈韵之脱口道:“我的911快到了,你可以开我车,提前适应一下。”

徐方亭立刻抬手,做了一个小幅度投降的姿势,瘪嘴道:“你的保时捷停进城中村太万众瞩目了。”

自从谈韵之某日在车库随意叫谈嘉秧认了一些车标,谈嘉秧每路过一辆便问她一次“这是什么,我不知道,这是……”,徐方亭把它矫正成“这是什么车”。

谈嘉秧认知能力提上去后,便开始展现ASD孩子过人的机械记忆能力。她只认识沁南市随处可见的BBA,被迫拓展知识库,把常见车标记下来,也大致了解到车价和档次。

谈韵之敛了笑,似乎有了些情绪,说:“它就一辆车而已,代步工具。”

“……”

徐方亭现在穿惯了阿迪达斯——当然是工作服性质——纵使记得起当初目睹同学随意消费阿迪的心境,也已钝化了贫富差距的感受。阿迪对她只是一件能拥有的蔽体衣物,保时捷还不是。

谈韵之缓了一会,放下双手,揪过一张纸巾擦嘴后问:“跟你去景点玩,天气刚好不冷不热,像上次说的,谈嘉秧也安顿好了,去吗?”

徐方亭动作滞涩一瞬,把餐碟送进洗碗机,回来才闷声说:“先不去吧……今天有点风,我想去在室内呆着,去图书馆。”

他又开始叠纸巾团,她反射性观察他表情,眼神显得有些迷惘。她现在可以下判断,每次他不由自主叠纸巾时,总是有点烦躁。

他把纸巾压到不能再弯折,看了她一眼,略带不甘地说:“我们学校也有图书馆。”

徐方亭垂头擦桌子,说:“上次去过了……现在这家就在星春天的下一个地铁站,我竟然现在才知道。”

谈韵之没再说什么,把纸巾团轻轻抛到桌面,起身去玩具角找谈嘉秧。

若是以往,徐方亭会呵斥他,餐桌又不是垃圾桶,不要把纸巾扔上面。这回她只是默然拾走,绕到他那边擦桌子。

*

傍晚回颐光春城,谈礼同已经把吃饱饭的谈嘉秧送回来,谈韵之罕见地不在。

夜色渐晚,徐方亭把谈嘉秧打理上床,天也来越冷,他入睡的时间也越来越早,不到九点就能钻被窝。

她给谈韵之去了一条消息,问他今晚还回不回来,不回她要反锁门。

一直到她将谈嘉秧哄入梦乡,指纹锁传来声响,不回复消息的人出现在玄关。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徐方亭端着一杯温水从厨房出来,随着对方走近,鼻端飘来一股淡淡的酒味。

她立刻蹙起眉头,眼神略含指责。

谈韵之拉开餐椅,咚地一下撴到椅子上,“我也想喝水。”

徐方亭盯着他这副鬼样子片刻,暗暗叹气,回厨房用他杯子接了一杯温水。

她把杯子推过去,坐到他对面,试探道:“小东家,你、又失恋了?”

谈韵之端杯仰头,只有喉结在滚动,然后重重撴下杯子,薄恼道:“我今天生日,跟我们宿舍的吃饭了。”

徐方亭哑然片刻,难怪今早他问了两遍要不要跟她再去校园逛逛,她都拒绝了。

徐方亭拼命回想去年的日子,可是带小孩的每一天大同小异,分辨清楚工作日和周末实属不易,每个月能记住的日期只有发薪日。

“小东家,生日快乐哦!”

谈韵之毫不客气道:“不快乐!”

徐方亭:“……”

“我十九岁了,竟然还没谈过恋爱。”

“……我十九岁了,竟然还没上过大学。”

谈韵之撩起眼皮盯着她,可能酒精摧毁他的坚定,不到十秒钟便妥协了,垂眼沉声道:“好吧,你赢了。”

徐方亭释放先头那些指责,咕哝道:“不是说‘喝酒不回家,回家不喝酒’吗?”

谈韵之喘了一口粗气,扯了扯嘴角道:“你放心好了……”

说罢,他挺直腰背,做了一件让徐方亭非常不放心的大事——

他的椅子离桌稍远,从徐方亭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掀起衣摆,传出解皮带扣的声响,下一瞬,他真的把牛仔裤的皮带抽出来。

徐方亭从椅子上跳起,以几乎能唤醒谈嘉秧的声音叫道:“谈韵之,你干什么!”

谈韵之懒懒地靠在椅背,皮带端到桌面上重新上扣,然后两手腕钻进缩小的皮带圈,顺便定住皮带头,低头咬住皮带尾,昂头一拽,便把自己锁上。

他松开牙关,自嘲一笑,慵懒而迷惘地望了下她,眼皮快要阖上。

若不是这副虚弱的表情,他恐怕会更像一个受审讯的嫌犯。

“……”

徐方亭又跌坐回椅子,暗暗骂了声疯子。

这人既然能干出酒后睡门口的壮举,如今这般倒小巫见大巫。她下意识弯腰看了眼桌底,谈韵之两腿伸直,果然大冷天又光着脚,姿态更显落拓。

她无奈道:“谁又让你那么不开心了?”

谈韵之支起手肘,额头困顿地磕上拇指根,道:“不是谁。”

“嗯?”

“是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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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开心不起来。”

“……”

徐方亭给他的混沌折腾进死胡同,一时不知道如何开解,垂眼看了下杯子里的水,小小的光亮反射到杯子内壁上。

她无意瞄了眼谈韵之拘束的手,忽然间发现一点不对劲,他的指尖颜色有点暗,再一看手腕处勒出了皱纹。

徐方亭立刻叫道:“把皮带解掉。”

谈韵之睡着似的,没有反应。

“等下你手会充血坏掉的……”

她丢下杯子跑到他身旁,拽过他的皮带圈就开始摸索金属扣的机关,束缚松开那一刻,谈韵之忽然两手握住她的右手,垂头一起垫到桌子上,声音有气无力,饱含痛苦:“小徐……”

徐方亭一时懵然,等明明白白给他掌心与额头的温度包裹时,好像丧失上一次被他不小心拉住手腕的尴尬与气愤,只剩下奇怪的舒坦,和一点点加速的心跳。

她难过时,曾抱着谈嘉秧吸鼻子,谈嘉秧会回抱她,这种肌肤接触可以获得反馈,比和枕头拥抱更有真实感。

也许这段时间折腾谈嘉秧换机构一事,他们都有点心累,不经意成为彼此暂时的依靠,仅此而已。

徐方亭就这么静静站在他身旁,莫名想起今天的图书馆,里面再也没有陌生人,只有她独自一人,实现真真正正的放空,宁静而清醒。

隔了约莫四五分钟,她轻轻换了一声:“小东家?”

没有反应。

她左手想推开他的脑袋,触及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发丝时,情不自禁轻抚一下,当真只有一下,像手掌掠过水稻叶尖,触感却柔软舒适,跟谈嘉秧的有些不同。

这种“不同”的认知跑出来,她才醒悟,握着她手的人也跟谈嘉秧不同,对方是一个足够理智、喜恶分明、能清醒表达自我的成年人。

她愣了愣,到底还是推开他,抽回自己的手。谈韵之侧头枕着他的手肘,双眼紧闭,呼吸平稳,果然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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