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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徐方亭便说:“他可能到一个新环境还没适应。”

钟老师说:“有家长陪伴,他应该很有安全感,可以很快放开来才是。”

“……”

徐方亭放弃辩驳,对方给人感觉总在挑小孩毛病,想让她知道只有这里才有救。

钟老师职业性地忽视两人的抵抗,按部就班介绍完课程。

谈韵之客套地说:“我们回去再考虑一下。”

钟老师便掏出手机,道:“加个微信吧,有什么想咨询的也可以来找我。”

*

换回自己鞋子走出金贝贝,超出试听范围,徐方亭便问:“小东家,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才接触谈嘉秧多久,就给贴内向标签,‘这样的宝贝以后上学容易被老师忽视’,”谈韵之郁气未消,怪声怪气模仿道,“小孩要是个个都是人精,还要老师做什么,内向文静一点又怎么了,不应该因材施教吗?难道每个小孩都得外向活泼可爱大方——而且谈嘉秧哪里内向文静,一根筋,皮得很。”

徐方亭悄悄松一口气,要是每天带谈嘉秧来面对这样的老师,恐怕她也不见得好过。

“我感觉也不太好,有点过于强势了,虽然之后也不一定是她来上课,第一印象就不太好吧。”

商城这一层有一半为培训机构,每到宽阔的地方,就有机构摆小桌招揽潜在客户。拿着气球或小玩具的一般是早教机构,每经过一个带小孩的家长,都被销售员黏一下。

这不有一个年轻女孩就举着气球棒子过来,直接锁定谈嘉秧——

“小朋友,姐姐给你一个气球好不好?”

谈嘉秧想伸手去拿,谈韵之拦了一下,说:“不用。——舅舅给你买玩具。”

年轻女孩很坚持,道:“拿着吧,姐姐给你。”

徐方亭初时接过小玩具,代价是填写表格,留下手机号码,之后几天被电话推销几次,婉拒之后那段时间各种培训机构的垃圾电话似乎比平常多。

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

谈韵之直接将人抱走,好在谈嘉秧不算太执迷于气球。若是换成小风扇,恐怕徐方亭又要交一次电话了。

徐方亭问:“小东家,我看小区有好些小朋友上楼下那家格蕾丝早教,要不要去看一下?”

谈韵之问:“评价怎么样?”

徐方亭说:“我听其他妈妈说,是楼下最大的早教机构,有三层楼,一个户外小阳台,其他机构就一层一小块地方。还有外教——”

谈韵之笑了下:“谈嘉秧用不着外教。”

徐方亭颔首道:“它总要设置一点有特色的东西,楼下就格蕾丝有外教。”

谈韵之问:“哪个国家的外教?”

徐方亭回忆半晌:“一个没怎么听说过的小国家,好像英语不是第一语言。”

“果然啊,英语国家的外教早该去大机构,”谈韵之思忖片刻,“去看看吧。”

三人又一同回来,有了金贝贝做比较,中规中矩的格蕾丝一下子出挑了。半托班早8点半到中午11点半,小班教学,至多15个学生,目前一般七八个,两教一保,和小区里幼儿园是同一个老板,餐食统一供应。

谈韵之出了门便问:“你觉得怎么样?”

徐方亭说:“早上那么早的话,还是近一点好,不然搭车赶路小孩吃不消。”

谈韵之没说什么,回家冷却一把再做决定。

次日,金贝贝的钟老师果然发来微信,向他们推销课程,又问还有其他体验课要不要帮他们安排一下。

一些没听说过的陌生机构也前来问讯,比房产中介推销楼盘还频繁,谈韵之不客气反问:“你们怎么有我的号码?”

那边自然不会正面回答,一套销售话术刻板而规矩,仿佛被人拿枪顶着后腰说出来似的。

谈韵之当下便敲定格蕾丝一个月的半托,4500不含午餐,餐费另按20一餐。不用餐11点40分放学,用餐12点10分。睡醒午觉便带谈嘉秧一块去缴费。

“怕他不适应,先回家吃午餐吧。”谈韵之说。

之前在星春天每月自费7200,徐方亭已经不会像去年一样感叹学费昂贵。江湖戏称小孩为四脚吞金兽,徐燕萍曾跟人提起“穷有穷养法,富有富养法”,但生活在同一个环境,恐怕再节约也是一笔占比巨大的花销。

她突然好奇孟蝶以后会不会也“鸡娃”,送去上各种兴趣班或课辅班。

领了新书包,徐方亭出门便拆开塑封袋,给谈嘉秧背上。

“我们谈嘉秧也要跟舅舅一样上学啦。”

谈嘉秧哼哼唧唧,不愿意背东西,缩着肩膀脱下来。

*

谈韵之回校之前,和徐方亭带谈嘉秧到妇幼保健院体检,又是一番人兽大战。

抽血自不必说,大人都会害怕。可谈嘉秧不肯接受听力检查,医生塞入类似耳机的仪器失败,他的狂吼狂叫还影响在帘子隔壁测试的其他小孩,只好请他出去。

体检表黑字注明:不配合。

入园体检表还有一项问答,小孩会不会玩假扮游戏。

ASD抽象思维有限,想象对他们来说难于登天。

谈韵之鬼使神差往上面打勾,会。

每一个“不”字都像拆掉向上阶梯的一块砖,直到阶梯崩塌,无路可走。

每次走出医院体检科,谈韵之都像确诊癌症,郁郁寡欢。

哪怕再辩解这不是他的孩子,他本可以不负责任,也不用负终身责任,但谈嘉秧总归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他没法眼睁睁看着孩子坏掉。

“我听说,”他低声跟徐方亭说话,人来人往,他们又得像在金贝贝时一般,肩膀不小心蹭上,挪开一点又听不见,“像谈嘉秧这样的小孩,以后要是做牙科手术,都得全麻。”

“应该是吧……”徐方亭看了一眼小孩,不意碰上他手肘,又立刻避开,“谈嘉秧刷个牙都叫得不行。有些小孩刷都没法刷,一口黄牙,口气也特别……不是我哥,我哥不愿用牙刷,我妈还是会用毛巾给擦一擦。”

谈韵之咕哝:“我也没说是你哥……”

*

9月1日,谈韵之上午10点开始上课,可以一起送谈嘉秧。

在家吃过早餐,谈嘉秧背上水杯、两三套备用衣服和室内鞋,拉着两人的手,一同步行前往格蕾丝。

格蕾丝老师的名字都是英文叠词,方便小朋友叫唤,现有两个班级,他们班主班老师叫didi。

didi老师开学前问谈嘉秧英文名,谈韵之说没有,但一定要登记,只能写一个“Yangyang”。

今天还有另一个新来的小朋友,分离焦虑让其奔溃大哭;就算之前来过的,也红着眼让家长记得来接Ta。

谈嘉秧毫无感情般晃手跟他们说拜拜,立刻给新环境吸走注意力,什么姨姨舅舅,没有天花板筒灯来得亲切。

其他四五个同龄小朋友在换室内鞋,谈嘉秧忙着看灯。

生活老师过来提醒和帮忙,谈嘉秧慢吞吞上手,继续分神看灯。

其他小朋友开始跟着老师在进门大厅做早操。

谈嘉秧换好鞋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发呆。

其他小朋友继续做操。

谈嘉秧被didi老师安排进队伍里,手把手教他比划动作。

谈嘉秧在星春天是状况相对良好的小孩,一出来混进NT中便原形毕露,像个异类。

谈韵之看不下去了,拉一下徐方亭绞在手腕上的门禁卡带尾端,低声说:“走吧。”

两人在沃尔玛门口分别,谈韵之折向商场电梯,从这边下商业区地库绕回住宅区,开车上学。

徐方亭第一次不带谈嘉秧去买菜,推着空空的购物车,顿时有些迷惘:谈嘉秧上学的三个小时,她该干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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