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素抱起一旁的软枕垫到父亲腰后，与他相对而坐，正色道：请

裴允被他煞有介事的模样逗乐了，又忍不住捏捏他的脸蛋说道：你是阿耶最珍贵的宝贝，阿耶爱你更逾自己。你若觉得我对你严苛，待你再长大一些会明白的。倘若…

裴允顿住，捉住他又从身后掏出一副九连环的手，问道：都解开那么多回了，还玩不够吗？

裴素摇摇头：阿耶说过阿娘也喜欢玩，我…他说到这里抬眼去觑父亲，见父亲面上并无异色便继续道，以后等我长大见到她，就给她表演一下我解得有多快

他手上那副九连环是纯金打造的，缀着一排玉石，边沿已划了许多纹路。裴素一边手上绕着金环一边望着父亲道：阿耶是最正直不过的人，从来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裴允看着他晶亮的眼神，揉揉他的发顶缓缓道：谬赞了

许久以后困倦的裴素躺在裴允怀里睡去，小儿细细的喘息在这个静夜都听得分明

裴允小心地把压在裴素身下的九连环取出搁到一旁，裴素随即翻了个身仰面朝天。

裴允看他四仰八叉的睡姿十分无奈，想帮他收拢四肢，但怕吵醒了他又只能作罢。

裴素在梦里来到一片烟波浩渺的水泽之畔，正是父亲给他讲的那个地方吧。岸边的岩石上正坐着一个白衣人背身向他。

裴素感觉自己的脚步越发向前，仿佛很想看到那个人的模样…

“小孩，小孩…裴素，快醒醒！”裴素听到父亲唤他，片刻之后他艰难地睁开眼睛便被父亲重又抱入怀里。

裴允拍拍他的背问道：魇着了？一直在喊阿耶。

裴素窝在父亲怀里默了许久，喃喃道：我好像、好像梦到鬼了

他感觉到父亲身形微滞，随即听到父亲温柔安抚：梦中之事皆不足信，况这世上并无鬼怪

裴素还在回忆梦境：我来到一片湖沼，那里有个白衣人，我走过去他转过身来，面目模糊看不清 ，是不是水鬼？

裴允抱紧了他：不是的，他是好人，会入你梦中，足见你们有缘，或许来日还能一见…

裴素摇头：呜呜水鬼

裴允干叹了一声：你叫人偷偷买回来的传奇，我明天就吩咐人全烧了去，小小的人几岁的脑袋想这个。

裴素见事情早已败露，情急之下呜呜假哭

裴允安抚他：不动你的私藏，但里头有些情情爱爱的我要收回去，你还太小不能看

裴素低低道：多大能看？

裴允放开他，起身唤人进来伺候小郎君就寝，回身乜了眼榻上一脸睡痕的儿子，缓缓道：等你大了，就不会对书上那些东西感兴趣了

（二）

此后连续几晚父亲都来陪他，裴素心里十分高兴，但面上要扮作淡定，安分地坐在父亲身边听他讲故事

据他所知咸安郡王虽然会让李表哥骑他头上，但是讲故事这种事是决计不会有的

裴素曾经拐弯抹角地问过李宛，你父王夜了会去你那里吗？李宛听了面色一僵，回道：他好端端地去我房里干嘛？裴素比划了半天：就是会…那个…

罢了，他才不要告诉表哥这个好事

他怎么会无端端疑心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呢？看看这眼睛，这鼻，这嘴…裴素对镜自照端详了下，又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像父亲，那么他一定就长得像素未蒙面的娘亲了。裴素从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夸生得好，这事他知道。只是他还太小了，尚不能准确分辨美丑，对着自己这张还肉嘟嘟的脸也描摹不出生母的样貌。只是想着能让父亲这样的人物倾心，那一定是个既美丽又温柔还很有才情的女子。但是为什么她会离开父亲离开这么小的自己呢？裴素一直有这个疑问，只是他有记忆起若问起娘来，父亲便不会很高兴，于是他有次得到了父亲的允诺，说长大后必能见到她后就不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