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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楚熹好人做到底,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漱口。

“怎么样,觉得好点没?”

“嗯……”

楚熹决定救薛进之前,压根也没指望他会感念救命之恩,然而看到薛进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还是有点窝火,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薛进轻咳了一声,唤她的名字:“楚熹。”

“干嘛。”

“昨晚的刺客……抓到了吗?”

“怎么,你都这样了还想报仇啊。”楚熹知道薛进这个人是有点睚眦必报,便哼笑了一声说:“不用着急,等西北军打过来,你有的是机会报仇。”

薛进看着她,眼里的血丝愈发浓重:“你真以为,是西北细作动的手。”

“不,不然呢。”

昨晚船上只有宁,谢,楚,三家的亲信,无缘无故的,宁家人自然不会窝里反,假若刺客不是西北细作,那嫌疑最大的便是谢家和楚家。

可谢家和楚家没有道理杀了宁城主,宁城主一死,西丘必乱,于他们而言没有半点好处。

除非,刺客想杀的本就是薛进。

楚熹不认为谢燕平会杀薛进,更不认为老爹会杀薛进,宁愿相信是西北细作在兴风作浪。

“昨日夜里,我虽看不到,但能感觉得到。”大概是因为没吃什么东西,又失血过多,薛进说话声音很虚弱,可虚弱当中,仍有几分桀骜:“那些刺客,皆是冲着我来的。”

楚熹意识到,薛进和她一样,对谢燕平产生了怀疑,干脆把话说开:“谢燕平不会杀你。”

“你凭什么笃定他不会杀我。”

“杀了你,对他并没有任何好处。”

“你救我,对你,也并没有任何好处。”

人非木石,涉及爱恨情仇,利弊自要退避三尺,无从权衡。

楚熹淡淡道:“毕竟是一条性命,不论小猫小狗,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若能救,却置之不理,我良心上过不去,救你是没有好处,可也没了坏处。”

薛进听出她对谢燕平的维护之意,就像曾几何时,她在楚光显面前不留余地的维护他。

楚熹若相信一个人,便是要撞倒了南墙才肯回头。

薛进心如刀绞,无话可说,只背对着楚熹躺下。

楚熹和他也无话可说,推开门走了出去。

没走多远,碰上了那庸医,不禁皱起眉头问:“你方才干嘛去了。”

大夫讪讪一笑:“这,人有三急……”

“快些回去,我废了这么大力气把他救活,他若在你手里死了,我只找你算账。”

“是是是。”

大夫说了谎,他方才并非是去如厕,而是被城主叫去问话。

城主头一句就问:“薛进怎么样,还活着?”

大夫医术不甚高明,可眼力价非比寻常,一下就听出城主并不希望薛进活着,思忖片刻道:“原是活不了的……”

“那怎么又能活了。”

“小姐今日晌午,拿着针线,去给他缝了伤,这会瞧着已经见好,人也醒过神来了。”

话音刚落,他就被城主给轰了出来。

那意思,他做得不对。

庸医庸医,救人的功夫不到家,害人可是手到擒来,只将止血的药随便换成一味活血药,薛进就必死无疑。

大夫信心满满,要在城主面前立功赎罪,不承想迎头碰上楚熹,楚熹又说了这么一番话。

好嘛,当真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不管了,那薛进是死是活就让老天爷决定吧。

老爹并不知道楚熹随口一句话,又救了薛进一命,他正靠在太师椅上纳闷:“三儿什么时候学的针线活。”

顺子笑道:“小姐说到底是个姑娘家,多少要会一些。”

“她胆子倒是大,针还拿不明白呢,就敢生生把血肉/缝上。”

“虎父无犬子,小姐越大越像城主了。”

顺子每一个字都说到了老爹心坎上,老爹忍不住得意:“我生的自然像我。”紧接着补充道:“长得像她娘就行。”

小刀在旁道:“那薛进咱还杀吗?”

老爹摆摆手:“哪有一次不成再来一次的事,算了。”

小刀十分愧疚:“都怪小的无能,竟没一刀扎在他身上。”

“并非恁无能,是那个薛进,哼,这个人心够狠,若叫他借着东风抖搂起来了,他日必定是个祸患。”老爹目光凝重,脸上是极为少见的严肃。

小刀是老爹的刀,顺子则是老爹的计囊:“咱们从始至终并未在明面上开罪过他,小姐更是救了他一命,若他这回不死,真飞黄腾达了,必定也要记着小姐的恩情,正所谓狡兔三窟,咱们倒是不好将筹码都压在谢家上。”

老爹点头,又笑道:“是这么个理,行,就看他有没有那飞黄腾达的命了,保不齐有朝一日,他还真能做我女婿嘞。”

天蒙蒙亮时,船抵达安阳码头。

老大老二老四老五领着一众城卫来接父女俩,顺便拜见谢宁两位城主。

宁城主被吓破了胆子,不愿离船,谢城主为着搜查刺客两日未眠,刚刚歇下,也没有下船,只谢燕平和谢善臻露了面,这兄弟俩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连年纪最小的老五也以礼相待,并没有因为他们庶子的身份就有丝毫怠慢。

楚家四子却没有多为之欣喜。

安阳赘婿要是宁繁金那般大大咧咧没什么心机的,少城主之位他们或许还能争一争,偏是这谢燕平。

薛进那倔驴都能把楚熹哄的找不着北,何况看似温润如玉,实则高深莫测的谢燕平呢。

少城主?

拉倒吧,没戏了。

楚家四子兴致缺缺,不怎么愿意理谢燕平,谢燕平也不在意,转过身来向楚熹道别:“过几日得闲了,我再来安阳看你。”

“好!记得给我写信呀!”

“一定。”

楚熹坐上马车,又回头看了眼谢燕平和那艘船。

……

离开安阳将近一个月,修筑城墙的工程进展至尾声,只差箭楼还没竣工,楚熹顾不得回府歇歇,先登上了城楼,老爹也跟了上来,很得意道:“这青石砖每块都有两尺厚,严丝合缝的,箭都插不进来,别管外面打成什么样,咱守着安阳城,那就是高枕无忧。”

楚熹见过了沂都的城墙,对比之下安阳的城墙确实高处一截,看起来无比坚固。

不愧是老爹花了大价钱的。

看看城墙的宽度,又看看里面这一侧的石阶,楚熹忽然有了主意。

如果把投石车放置在箭楼两端,紧挨着登上城楼的石阶,就可以利用滑轮和人体从城墙上坠落时产生的力量,轻易将弹丸运送到城墙上,同时拉动投石机的发力装置,只要人离开滑轮绳索,投石机便会发射弹丸。

嗯……理论可行。

楚熹刚胡乱莽出一个大蒜素,对自己信心十足,很乐意尝试一下。

时机不等人,说干就干。

回到城主府楚熹便将房门紧闭,开始没日没夜的画图纸。

转眼到了谷雨这日,谢燕平的第一封信送到了安阳城。

不算大学录取通知书,这是楚熹头回收到信,多少有些兴奋,一拿到手里就迫不及待的拆开。

开头四字,燕平谨奉。

楚熹心里一哆嗦,生怕满篇涩涩的文言文,叫她看的一知半解,那当真难受死个人了。

好在谢燕平知晓她文化水平不高,并没有用太生僻的词句,就像他平时说话那样,以至于楚熹看着信,都仿佛能听见他的声音。

“今于船上,后日归家,想你见此信时已回安阳三日有余,不曾收到一封书信,故舔笔斩卷,书此一封。”

谢燕平的信上并未写很多,只说快到合州的时候下了场大雨,又问安阳有没有下雨,让她多注意身体。

末了四字,皆安勿念。

楚熹看着这四个字,莫名想到了薛进,不知谢燕平这“皆安”里是否包括薛进。

冬儿过来添茶,瞧见她手里的信,嬉笑道:“是燕平公子的信呀,他说什么啦。”

“合州下雨了。”

“还有呢?”

“还有让我保重身体。”

冬儿摇摇头道:“这个燕平公子,还真是一板一眼。”

谁不一板一眼?

楚熹抛开杂念,抬眸问冬儿:“你说我怎么回好?”

“小姐想怎么回就怎么回呀。”

“我要知道就不问你了,算了,你出去吧,让我自己想想。”

楚熹对着信笺憋了足足半个时辰,写来写去总觉得是些没营养的废话,没营养倒也罢了,她又不能像谢燕平那样,把没营养的废话写得很文雅。

废话连篇不丢人,白话连篇才丢人。

便只好回:安阳无雨,皆安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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