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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冰凉的唇蜻蜓点水般落在手背上, 楚熹的身体不自觉轻颤了一下。

薛进那略带笑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你不是说,要私下悄悄来往吗,我当你胆子有多大, 原来不过如此。”

就你还瞧不起人?

楚熹分开手指, 露出一双眼睛, 从指缝里盯着薛进, 见他没有要再凑上来的意思,猛地踩向他的脚面, 薛进吃痛,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楚熹趁势推开他, 小脸紧绷着道:“我在万朝寺给你立个碑, 你能不能守点本分,我高兴理你,自然会去找你,我不高兴理你, 你就给我装不认识, 若再有下一次没有得到我允许就动手动脚, 看我不……”

楚熹以掌为刃,在那细白的脖颈上轻轻划过,威胁之意一目了然。

眼前的少女仿佛是另一个人。

薛进突然间,很怀念那个事事以他为先的楚熹,那个伏在他胸口,不停说爱他,喜欢他的楚熹。

早知世事变化无常, 却没想到, 心也变得如此之快。

楚光显急于为安阳寻一个实力强劲的盟友, 楚熹择婿势在必行,薛进无力阻碍,费尽力气仍不能拖延几日,楚熹终究是要伏在旁的男人怀里,用原本看他的眼神,看另一个男人。

光是想到那画面,薛进的心就像被灼烧一般疼痛难忍。

但他知道,用不了多久,楚熹便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你当真,中意那谢燕平。”

“我中意谁与你不相关,少管闲事。”

楚熹说完,转过身看向廊下雨幕,似对谢燕平翘首以盼。

薛进彻底沉下脸,眼角血意几乎漫上那锋利的眉骨,他拾起倚靠着廊柱的油纸伞,白皙细长的手指环绕着乌木伞柄,弯曲的骨节棱角分明,挂着如露珠般剔透的雨滴。

然后,很故意的在楚熹身旁用力撑开伞,伞面的雨水溅了楚熹一脸。

“啊!”楚熹轻呼一声,抬眸瞪他:“你多大人了!幼不幼稚!”

薛进置若罔闻,抬腿便走,留给楚熹一个清冷削瘦的背影。

楚熹一怔,恍然发觉比起在安阳那会,薛进似乎清减了许多,那原本宽阔平直的肩膀,看起来也单薄了。

他这阵子过得,想必并不是很如意。

那又怎样!是他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他自己愿意!

楚熹从怀里拿出手帕,一点一点擦拭掉脸上的雨水,见手帕依旧雪白,没有破坏妆容,方才松了口气。

不多时,谢燕平回来了,他小心翼翼护着手中的茶水,笑着递给楚熹:“还是热的,刚好暖暖身子。”紧接着问:“薛公子呢?”

楚熹捧着热茶道:“孤男寡女的待在一处总归不好,他要避嫌,就先走了。”

“薛公子这个人……倒是很难以捉摸。”

“怎么说?”

“他身为宁家的义子,在宁家嫡子面前,按理,即便不卑躬屈膝,也要谨小慎微才是,可乍一看,他反而更像宁家嫡子,那般的桀骜不驯。”

指望薛进卑躬屈膝,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他那臭脾气,说是皇子恐怕都有人信。

楚熹不想在谢燕平跟前对薛进有过多评价,只随口说了一句:“也就是宁城主心肠好,换了旁人谁能容他。”

意识到楚熹不喜薛进,谢燕平便又提起安阳城里的种种。这楚熹可有的讲,从她那四位庶兄弟讲到不听话的大黑狗,从小厨房的熏兔肉讲到闫楼大厨的糕点,虽都只是一些平平无奇的小事,但到她嘴巴里就变得极为生动有趣,惹得谢燕平一再发笑。

不知不觉,雨渐渐停了,可天色仍昏暗,暮沉沉的笼罩着佛寺,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憋闷,没什么游玩的兴致。

谢燕平这才道:“是时候回去了。”

“好呀,他们呢?”

“大抵在寺里躲雨,我们去前边找一找。”

这万朝寺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没多远就瞧见了双生子,他俩并肩站在一棵古树下,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神情很是专注。

楚熹朝着谢燕平压了压手,随即脚步轻轻的走到他们背后,原想着出其不意吓他们一跳,可凑近了才瞧见,那树叶上竟趴着一只蜗牛,忍不住笑出声来:“干嘛呢,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是写观察日记吗?”

双生子到底被她吓着了,睁大双目,齐齐转身:“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我故意的。”楚熹又将视线挪到那只蜗牛身上:“哇,这么大的还真少见。”

陆深说:“它在吃叶子。”

陆游说:“吃得很快,已经第二片了。”

楚熹打从看穿他们双生爹的本性后,就对他们没丁点好感,可从这一桩小事中,又感受到些许少年气的可爱。

哪怕谈不上有好感,却也不讨厌了。

“你们若喜欢看它吃叶子,就带回去养嘛。”

“……谁喜欢。”双生子异口同声。

楚熹以为他们是不好意思承认,便想给他们一个台阶下,踮起脚尖,伸手摘下那片大榆树叶,连同蜗牛在内都握在了手里,笑眯眯的递给陆深。

陆深往后退了一步,冷声道:“我不要。”

递给陆游,陆游往后退了两步,甚至还发了火:“都说了不要!你听不懂吗!”

“不要就不要,我好心好意的……你们不会是害怕吧?”

陆游皱着眉瞪她:“谁害怕!”

楚熹好心消失不见,转眼起了坏心,她握着那只大蜗牛,猛地张开手送到陆游眼前,陆游条件反射的连连后退,随之涨红了脸颊,脖子耳朵都通红一片,像煮熟的大虾。

真怕啊!

楚熹玩性大发,举着蜗牛又去吓唬陆深。

陆深虽然是个稳重爹,但难以掩饰恐惧,忙向后退,背“砰”的一声撞在树干上,脸一会红一会白,颜色变化十分精彩。

“怕就说怕,还嘴硬。”

“你赶快,赶快把它放回去!”

“啧,我本来想放过你的,既然你这个态度……”

楚熹举着蜗牛二话不说追了上去,陆游拔腿就跑,脚踩在水坑里,溅了一身泥泞,却也是丝毫顾不得。

楚熹看他狼狈逃窜的模样,笑得喘不上气,终于停下脚步,回去找谢燕平。

谢燕平笑道:“你竟不怕这水牛。”

“你应该说他们竟怕这水牛。”

“人活在世,难免有惧怕之物,无可厚非。”

“那你怕什么?”

“我告诉楚小姐,楚小姐拿来吓我该如何?”

楚熹将那蜗牛放回树上,偏过头说:“我比较怕蛇,倘若你也怕蛇,我自不会拿蛇来吓你。”

谢燕平盯着她拿过蜗牛,染上粘液的手,很体贴的送上一方手帕:“很巧,我也怕蛇,还有活鱼。”

“啊?为什么?”

“我不喜蛇皮和鱼鳞那种湿凉滑腻的感觉。”

楚熹笑道:“那你要当心了,我可不怕鱼。”

谢燕平也笑:“我自觉对楚小姐态度很好。”

“是很好,所以你得保持呀。”

“一定。”

二人说笑着出了佛寺,宁繁金和双生子早等在马车旁,双生子一见楚熹,立刻上了马车,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样闹得宁繁金一头雾水:“这怎么了?”

谢燕平没有回答,只问:“为何一直不见薛公子。。”

宁繁金往佛寺石阶上扬了扬下巴:“那呢。”

薛进走得很慢,走得很稳,一步一步的,来到楚熹等人跟前,他膝下衣袍被雨水完全浸湿,玄底银纹的布料本该色泽光鲜,如今却乌沉沉的。

宁繁金在这种事上总很敏锐:“你是没找到躲雨的地方?”

薛进摇摇头,也不去看楚熹和谢燕平,率先钻进马车,而宁繁金紧随其后,倒真如谢燕平所说,薛进更像宁城主的嫡子。

众人回到沂都府时,天刚擦黑,府内仍如往常灯火通明,可气氛却不大对,连服侍的仆婢都不敢抬头,只垂首听命。

宁繁金纳闷:“出什么事了?”

谢燕平也难得皱起眉头。

双生子拦住府中一位颇有些地位的管家问话。

那管家吞吞吐吐的说:“晌午刚来消息,梁家人回程的路上,遭了水贼截船,死伤大半,梁……可怜明山公子,那般年轻,叫水贼一刀毙命。”

“啊!”宁繁金不敢置信的喊出声:“梁家可是带了上百护卫随行!还有沂都府人的护送!区区水贼岂会……岂会……”

管家叹道:“听城主的意思,这批水贼八成是西北的死士,各个武功高强,嘴里还藏了药,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谢燕平眉头皱得更深,冷冷的吐出四个字:“狗急跳墙。”

西北死士截杀梁家人,无疑是为了关在东丘府地牢里的李玉,他们动用了几乎所有东丘城内细作,却没能救出李玉,因此狗急跳墙,杀人泄愤。

也是给东丘梁家一个警告。

“少爷们回来的正好,几位城主正在前厅商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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