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依山、陆依山......叶观澜。”
曹鹧尤远眺行宫方向,约定好的鸣烟迟迟没有出现,心中就已了然一切。
在这一刻掠过他心头的名字,除了举世皆知的当朝九千岁,还有从辞官后就渐被人遗忘的叶家二公子。他低低地念出声。
相比起怨艾,那语气里更多的是感慨,未知是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还是“恨不逢时老蓬蒿”。
倘若他再年轻十岁,没有经历骨肉离析的人生大恸,也许还能斗个天翻地覆——
朝堂人人皆知,当年方、曹二将是可以相提并论的千里驹,天赐睿勇,任侠好斗,从不知退让二字该如何书写。
但可惜,他已经老了,方时绎也已含恨而终近七载。
当年的万里平戎策与百战不世功,统统散作昨日尘。曹鹧尤在逐渐清晰起来的败局面前,骤然感到一阵无力和深深的疲惫。
回望昭淳二十四年春以后发生的种种,似乎一切都被双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改写。
徽州府经年脱科的秘密遭人揭开,江南文脉得以重塑。而段长白与齐耕秋的相继身死,直接阻断了经由科考向西北十二都司佥派文吏的旧路子。
曹鹧尤多年来不显山不露水的权势渗透,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胁。
然而那只是个开端。
朝廷关于应昌军镇的动议,始终是横在曹鹧尤心底的隐忧。七年前他费尽心思扳倒方家,又在七年后利用吴家子的死大做文章。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偌大朝堂除了绥云军,再无一支军队可堪筑就拱卫九边的钢铁屏障。
可惜他的谋算一再落空。
从孙氏倒台,太子掌权并下旨营建应昌军镇那刻起,曹鹧尤真正萌生了忌惮。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大军进驻,西北不再是镇都难以遥指的飞地。皇权在九边的存在感越强,藩地就越发岌岌可危。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少年天子远比他的父亲更深谙这点。
曹鹧尤尝试过阻止,他甚至祭出了猗顿兰这条强蛟——那可是还为人脔宠时就被抬进蛇龛的狠角色。孰料一场不见刀光的商战过后,却是以七大商惨遭分化,州府重新执掌边地经济而告终。
曹鹧尤觉得这简直匪夷所思,不等他细究个中缘由,一个更为不祥的噩耗接踵而至。
七大商主动上交的账本,牵带出了水下藏匿最深的隐秘——
精铁交易曝光天日,他筹谋多年的资敌计划只好加快。为此曹鹧尤兵行险着,推赵王出去当了替死鬼。但与此同时,当所有的障眼法都被扫清以后,他自己也变得不再安全。
曹鹧尤很清楚这点,却并不十分担忧。
只要阿鲁台的兵马顺利击溃北境防线,乱世再起,藩地不仅可以存续,甚至还能够进一步巩固自身根基。
他对这场战争寄予了厚望。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所走的每一步,都遭人精准截断。若非曹鹧尤不信这世间有鬼神的存在,他几乎要以为,是个活了几辈子的幽灵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他从曹如意惨死后就患上的失眠之症发作得更厉害了。
一声鹰唳从天而降,打断了曹鹧尤的沉思。当隼的身影出现在曹鹧尤的视线,他心底最后一丝指望也沦为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