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是一个很沉默的人,他一年当中有很多个月在外游历,每次离家前,都不会告诉我们跟母亲此行的去向。
父亲每每离家前,母亲都会往他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行囊里,装进一小袋炒熟的槐花种子。
那是父亲的最爱。
母亲从不透露袋里究竟装了多少颗种子,但奇怪的是,父亲总会在最后一颗种子吃完时赶回家中。
我与妹妹始终堪不透这其中的玄机,缠着母亲追问缘由,她在树下慢慢理着丝线,闻言只是莞尔一笑。
“种子尽了,花也该开了。”
陌上花发,君可缓缓归矣。这是母亲的回答,但幼年时的我跟妹妹,并不能很好地领会这一点。
直到多年以后,我也有了可以一辈子放在心上的人,才知道那一袋袋空掉的绣囊背后,是父亲之于母亲百死不回的承诺——
“知你等我,我怎舍得飘零太久。”
然而五月槐花之约,终是断在了开春那一日。
君子剑折,槐花落烬。父亲第一次食言,是他答应母亲会护她安好,余生不必沾风雪,可母亲到底还是在最后关头,重新拿起了封匣许久的佩剑。
除夕大火过后,我再没有见过一个人,会用日食一粒花种的方式,来计算自己的归期。
父亲的死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山,也不总是无坚不摧。它有自己的望尘莫及,亦有自己的锥心之痛。
我深深懂得,深深忧虑。
曾几何时,我想过不再放任何人走进这颗心。没有爱意,就不会有承诺,更加不会有为了践诺而不得不经历的惊怖忧愁。
彼时的我嘴上说着“无欲则刚”,心里却清楚,我只是常怀怯懦而已。
在南屏阁的日子平静而美好。
师父严厉,对我却比旁人更多了一分宽容。师姐话不多,指点起我来总是不遗余力。
阿深就更不用说了。
倘若没有那夜夜入梦的狰狞蛇影,我的余生也许就会这样无波无澜地过下去。
然而那把断掉的君子剑,父亲死前望向我充满哀伤的眼睛,染红大半个天空的炽热火光,还有小师叔的那句——“世间巨虺、皆出刘门”。
凡此种种就像一副沉重镣铐,压得我在梦里都喘不过气来。
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踏足皇城前一晚,师父看着我用几片精铁严丝合缝地包裹住臂上伤疤,忽地叹了口气。
我问师父怎么了,他说:“阿山啊,你可知此去,注定要舍掉很多东西?”
我当然知道。
皇城之地,机心渊薮,波云诡谲。慈心、仁善、情义,也许都会在日后被我一一舍弃。
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师父又问我:“倘若最后的真相非你所愿,你可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