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参将肉眼可见地停止了颤抖,他缓缓抬起身,看向刘狰的眼神让人一时难以形容。
意外、震惊,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悔......诸多情绪激烈翻涌,最终沉淀为对无可挽回真相的嘲讽。
“王爷啊王爷,”他说,“你我相伴多年,我竟不知你也有一副玲珑心肠。我若早知道,咱们主仆又何至于斯。”
他一应虚情假意的泪容尽数敛去,说着说着,竟然笑起来。
“王爷怨我等忘恩背主,你可曾想过,是谁把我们逼到这步田地?”吴参将语气转厉,“我们兄弟随你就藩,奔的是前程,挣的是功名,可最后得到了什么?你搭上皇子尊严给兄弟们换来的,不是活命口粮,而是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屈辱!我们当初宁可饿死,也不愿跟着一个鬻剑换粮的窝囊废,那跟青楼卖肉的婊子有什么分别?”
刘狰望着手中华贵无匹的长剑,非但没动怒,反而也笑起来。
“是,我真他妈像个婊子。”
吴参将摇摇晃晃站起身,拖着被陆依山射中的伤腿,踉跄一步又跌回水洼里。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重重抹掉眼泪,“你知自己坏事以后,二话不说便替王妃铺好了后路。你想撇下我们这帮生死兄弟独自跑路,可有一刻顾念过我们也是有妻儿老小的人?”
刘狰笑意微收,一步步走向面前曾被他视作生死兄弟的人,滞了三秒,“口信的事,你都知道了。”
没等吴参将答话,他搭上了老部下的肩头,似叹说:“那你知不知道,我在口信里同王妃说的是,让她照看好自己,还有你们的家眷。本王今次怕是有来无回了,连累了一帮生死弟兄,是我最痛心自责之处。本王百死难赎己身,只能抵上这条性命,陪你们同生共死一回,也算不辜负这几年的情分。”
吴参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翕动一下嘴唇,还未能发出任何声音,颊边青筋遽然抽搐,脸色瞬间变得香灰一样又灰又暗。
刘狰一手扶着他肩,另一只手握住剑柄,将锋刃又往里攮透了几寸。
“他,他不是这么说的......”吴参将垂死之际挣扎道。
刘狰俯瞰着他,面无表情:“是啊,他说的,他们说的,你们信神信鬼信猪狗,可就是不肯信本王。”
刘狰手刃了心腹爱将,从他脸上却瞧不出分毫悲喜。他提着带血的长剑,看都没看那尸首一眼,而是回望向了几层台阶之上的叶观澜。
叶观澜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
少顷,刘狰突然长吁一口气,陡地攥紧剑柄。刘晔急欲唤人拦住他,叶观澜扬声道:“王爷就不想看看,捕蝉的螳螂,最后是如何殒命雀爪的吗?”
刘狰甫露出怔忡之色,番役当即上前卸了他的剑,将人一把按倒。
天际浓云深似墨染,夜翼还在压抑的雷声中持续延宕。
“陆依山?这怎么可能!”
聂岸惊得差点咬到舌头,“他不是被挂了腰牌,停职待审吗,怎会连夜在宫门外设伏!你怕不是骇破胆,眼也花了吧?”
死里逃生的汉藩亲兵软脚蟹一样趴在寿宁侯的坐骑前:“小的死也不会看错!那阉人待我们冲破了前门几道防线,才猛不丁蹿出来,杀得我们措手不及。那些伏兵个个训练有素战力惊人,瞧着不似寻常内宦!”
聂岸一个劲道不可能,又说羁审陆依山之事是锦衣卫会同都察院亲自去办的,寿宁侯却早已看出端倪。
“别